花花正要發狂,聽見這邊翠妞哈哈一笑說,就算他敢打我,打得過嗎?說完這句話翠妞突然覺得好無聊——展示自己的力量嚇唬別人這不是自取其辱嗎?回去背英語四級都比現在有意思。她往外走,沒人敢攔她,其實希爾頓與花花都希望她快點消失,不過路過花花的時候,翠妞還是揚了一下手臂,對抱頭躲閃的花花說,以後你還是別讓我看見你了,看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翠妞覺得今晚的夜特別髒。
她想跳上夜空擦亮月亮與星星,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是髒的,她忍不住捂起臉,卻發覺自己的臉,自己的眼淚也髒掉了。
她到底是髒掉了。
髒了反而輕鬆了,多年以後翠妞回想起這件事情,她會舉著酒杯,很輕鬆地對金小騷說,那天晚上被捉奸之後,就像是少女失去了貞潔,反而不會再扭扭捏捏了。當然,多年之後的金老騷仍舊毒舌,帶著驚恐的表情反問了翠妞一句,難道你現在不是處女了?
話再說回來,翠妞在夜色蒼茫與路邊小攤的吆喝聲中離開了希爾頓。
想到金小騷最終還是自己的,翠妞就不那麼傷心了,今晚是他們做朋友的第兩千天,應該好好喝一杯。於是她就給金小騷打了一個電話。金小騷在電話裏幸災樂禍地說,那麼快?
翠妞說,少來,套套都還在,一會兒還給你。
金小騷說,一會兒?今晚咱們不見麵了吧。
翠妞說,但是我特別想見你。她知道金小騷八成會來見自己,以前自己什麼事情都由著他,現在金小騷許多事情也都由著她來。
不過這一次翠妞的第六感失靈了,金小騷告訴她,晚上真不行,他也有約了。翠妞下意識地以為金小騷是在撒嬌,因為自己剛才拒絕他了嘛。於是她撒嬌道歉,哎喲我錯了,一會兒我自罰三杯。
金小騷說,真不行,我正和人喝著呢。
按往常,金小騷這樣說了,翠妞肯定會知趣地告退了,但是今天翠妞卻借著擊潰花花的勇氣,繼續對金小騷撒嬌,我是想與你商量一下周末去杭州抓奸的事情。
金小騷明顯來了興趣,你也抓奸?那你過來吧,不過我先說好啊,我現在和SUMI在一起。
翠妞咯噔了一下,如果說翠妞在過往生活裏最不想見到的人是花花,那於現在的生活圈子,翠妞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SUMI了。這讓翠妞都沒有去細想金小騷說的那句“你也抓奸啊”。
SUMI何許人,一個比翠妞還要胖一百斤的人,翠妞一百六十斤,聽上去已經是女生中的怪獸了,再重一百斤的SUMI顯然就是史詩級的怪獸了。除去這種一個胖子對另一個胖子的鄙視,另一個讓翠妞討厭SUMI的原因就是,這個不知羞恥的死胖子竟然追求著自己帥氣無比的弟弟安東尼。
雖然平時在家裏翠妞會覺得家裏人重男輕女,甚至在無數個刹那產生過想要把安東尼掐死的邪惡念頭,可是當翠妞得知SUMI喜歡安東尼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愛很愛這個弟弟。沒有人可以傷害他,如果是SUMI這樣的怪物,喜歡也不行。
除此之外,SUMI最後一條讓她討厭的原因還是因為金小騷——因為金小騷喜歡著SUMI的閨密秋秋,金小騷為了曲線救國,竟然時不時請SUMI吃個飯、看個電影什麼的!甚至這個胖子還不要臉地說,我們這樣子會不會讓安東尼覺得我是很隨便的女人啊。翠妞知道這些,是因為金小騷很認真地來找安東尼說明,捧腹大笑的安東尼將這個笑話分享給了翠妞,翠妞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翠妞還在猶豫,金小騷已經發了地址過來。翠妞伸手去攔出租車,心裏想著,為了在乎的人,去見討厭的人,人生真的很公平呢。不不,確切的是為了不愛自己的人,去找在乎的人,順便還要見到討厭的人。翠妞看著車窗外燈火連天,覺得心裏暗暗的。
SUMI與金小騷坐在二樓,說是喝酒,卻把腦袋伸得老長,往樓下探,翠妞並沒有著急與他們打招呼,反而是站到了金小騷身邊一起往下看。
下麵竟然坐著安東尼與秋秋!兩個人對坐著,桌子上擺放著十幾個空酒瓶,翠妞驚疑自己剛才明明路過他們身邊,怎麼就沒有注意到他們在?她又驚疑自己這樣走上來,一直盯著金小騷與SUMI,兩人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結果聽到金小騷冷冷地說了一句,別趴著欄杆往下看,小心被你壓垮了。原來他早就看到她了。
SUMI輕巧地拎了一把椅子遞過來,翠妞也輕巧地接了過來,其實椅子是實木的,挺重,估計金小騷拎不動,她們兩個輕描淡寫的,像是高手之間在過招,點到為止,一目了然。
兩個人都對對方的臂力不屑一顧,不過仍舊是甜美地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她想到網絡上流行的一個段子,說每個父親嫁女兒的感覺都像是農民伯伯精心種的白菜被豬拱了。她看著SUMI,無法想象安東尼模樣的白菜被拱的畫麵……
翠妞坐了下來,金小騷言簡意賅地給她解釋下麵發生了什麼。
安東尼在追秋秋,於是秋秋約他到酒吧,說如果安東尼能夠喝得過她,她就答應他。
翠妞問金小騷,喝幾個了?
金小騷想了一下,一人喝了四個。安東尼要求休息一下。
翠妞說,他平常半杯就不行了。
金小騷感歎道,看來是真愛啊。
翠妞有點不開心,不喜歡就直說嘛,幹嗎整這些幺蛾子?她這是看不慣秋秋。
SUMI大咧咧地開玩笑道,報應啊!安東尼拒絕我的時候也不直說,反而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能減掉一百斤,他就和我在一起。這種用給予希望的方式帶來的絕望真的是太殘忍了。
翠妞火一下子上來了,所以你就讓秋秋這樣報複他?翠妞因為剛才在花花麵前展示了一下雄壯的力量,從而感受到了這種力量帶來的威懾力,所以現在心裏還有一種想要再次展現這種力量之美的衝動。
SUMI才發現自己被翠妞誤會了,連忙解釋說,我那麼喜歡安東尼,我才不會讓他受傷害呢。
那你趕緊下去讓他們停止!
SUMI搖了搖頭,這不行,我不想到時候被安東尼責怪,是因為我才追求秋秋失敗的。翠妞,這個你可以理解吧,換了是你,你也不願意的吧?
翠妞大笑,你還真說對了,這種事情我真的是背過黑鍋的。坐在一邊的金小騷有意無意地踹了翠妞一腳,於是翠妞忍住沒有繼續往下說。
那是金小騷追花花時的一件往事,當時金小騷為花花做了一連串感人至深的事情。花花像是為了獎勵金小騷似的,給他開了一張空頭支票,大概意思是說,如果有一天她與現在的男友分手了,就與金小騷在一起。這張空頭支票是寫在一張白紙上的,被金小騷珍藏在抽屜裏。之後的某一天,金小騷找不到這張紙了,顯而易見是被花花拿回去了,但是金小騷卻把火發在了經常幫助金小騷整理課桌的翠妞頭上。翠妞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百口莫辯,隻能忍氣吞聲,承認是自己整理的時候不小心把那張愛情的支票當成廢紙扔掉了。
金小騷說,你真心疼你弟弟,還是要你自己下去說,我與SUMI都不太方便。
翠妞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放棄。
金小騷給她倒了一杯酒,是這樣的,你得讓他吃點苦,他才能有所反省嘛。
翠妞說,金小騷,你們都是頂級的帥哥,為什麼你談的女朋友數量連安東尼的零頭都沒有呢?
金小騷沉浸在“頂級的帥哥”的稱呼裏不能自拔,翠妞自問自答一般地說,因為你追花花,追秋秋,都可以追很久。安東尼呢,出手一次,不成功就換人,今天他與秋秋拚酒,算是放了大招了,拿不下來他明天就去追別的姑娘了。
SUMI在一邊插嘴說,這就叫不要讓你的悲傷過夜。
金小騷回過神來說,對,過夜的菜不能吃了,過夜的悲傷扭捏成了矯情,過夜的愛情就隻剩下自欺欺人,但是過夜的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翠妞沒有被最後一句話感動到,她不爽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金小騷說,我覺得就何苦不愛你這個事情而言,你應該沒有在騙自己。
沒想到翠妞很爽快地說,對,不僅如此,我還要去捉奸。
金小騷問,之前讓你去杭州找何苦把事情說清楚你都不願意,現在怎麼突然要捉奸?受什麼刺激了?
翠妞差點把今晚之前的事情給說出來。她定了定神,隻是說,最近就是閑得慌,順便去杭州玩玩。她覺得自己的肱二頭肌似乎跳動了一下。
金小騷說,那我陪你去。
翠妞說,我從來不敢麻煩你。
金小騷說,今天你陪我捉奸,明天我陪你,這樣才叫好朋友。
翠妞才想起來電話裏金小騷說的,今天你是來捉奸的?你做了什麼?
SUMI在一邊還原翠妞沒有看到的情節,是他點了一打酒讓酒保送過去的。當時安東尼纏著秋秋不放,秋秋就順勢對安東尼說,要不我們喝酒,你喝贏我,我就答應你。
翠妞不說話了,又幹了一瓶酒。
翠妞疑問,你怎麼知道秋秋一定會與安東尼拚酒,你怎麼知道秋秋酒量那麼好?
金小騷說,因為之前她也是這樣拒絕我的。
翠妞歎氣,好吧,那就辛苦你陪我走一趟。
金小騷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見SUMI特別仗義地說,你放心,我也會陪你去的。
翠妞說,你會不會很忙,會不會打擾到你的時間?
SUMI客氣道,就算是安東尼明天約我,我也陪你去!
上海到杭州,很快。
可翠妞寧可是跋涉千山萬水,奔襲三天三夜。然而就這樣輕易到了杭州,更讓翠妞覺得羞愧,羞愧這份並沒有遠在天邊的異地戀竟然也有一天淡漠如許,羞愧隨隨便便就能到的杭州她竟然今天才來!
沒想到在大學校園裏找到何苦,也這麼容易。
翠妞寧可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這個人,翠妞寧可是搜遍全場才發現他的蹤跡,而這樣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他,則讓翠妞覺得迷惘,他對她,根本不存在愛與不愛,好像他的世界裏,根本沒有存在過她。或者說,她的存在就像是白開水般平淡無奇。
雖說她有金小騷與SUMI陪著,但是每個人的傷痛,別人又怎能真的切身體會?讓大雨中撐著傘的人安慰掉進大海裏的你,你自己都會覺得無聊與寂寞。
何苦走在校園裏,白襯衣,帆布鞋,意氣風發,拉著一個小姑娘。如果說此番前來,翠妞心裏還帶著一個問題的話,那這個姑娘應該就是答案了。確實,她長得沒法與秋秋比,可是顯然,翠妞也沒法與這位小三比。這種沒法比較不是誰更好看,而是她們根本沒有資格比較。
不過翠妞卻扭頭對金小騷說,你說他找一個好看的就算了,竟然找了這麼一個醜貨?
金小騷愕然,盯著翠妞看,他一向是機敏的人,這時候差點腦子沒轉過來——翠妞覺得她是醜貨是出於情感還是出於審美?反而是SUMI在一邊起哄,說何苦的眼睛真的是瞎掉了。
金小騷再次愕然,又聽見翠妞說,哎喲,SUMI,你要是瘦下來,不知道比她好看多少倍,你的五官是很好看的啊。
原來女生之間的親昵是完全可以不顧客觀事實的啊!
金小騷雖然與翠妞、SUMI都是朋友,可是他卻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去攔住她們,去搖醒她們,去告訴她們真相……其實她們並沒有那麼好看!
在金小騷掙紮的期間,何苦走到他們跟前了,他顯然也看到了翠妞等人,但他並沒有慌張,反而是沉著地站在那,手似乎拉得更緊了。
翠妞準備的所有台詞都是用來應對何苦狡辯、死不認賬、跪地求饒用的,麵對何苦超然物外的態度,翠妞反倒是啞口無言了。
翠妞憋了一會兒,強撐著口氣問,何苦,你知道自己幹嗎了嗎?
何苦不要臉地說,都什麼年代了,大學生結婚生孩子都可以,談個戀愛怎麼了?
翠妞沒想到何苦能這麼不要臉,她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這就是你想說的?
何苦旁邊的女孩說話了,是對著何苦說的,卻也讓大家都聽到了。苦苦,這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對你死纏爛打的女生啊?還是這兩個都是?
金小騷感覺到翠妞氣得臉都變形了,本來就不好看的臉現在簡直不忍直視,於是他立馬決定要鳴金收兵。就憑著何苦不要臉的程度以及他根本就不愛翠妞了,而且他的新歡也是那麼的不要臉,這場戰爭翠妞等人毫無勝算。當然,大老遠地來,灰溜溜地回去,這樣也太丟臉了。當年諸葛亮弄幾艘草船來,帶走十萬支箭,現在金小騷一行人來,要帶走何苦的十萬個賤!
想到這裏,金小騷猛地一步上去,把何苦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想到金小騷上來拉住了自己的另一隻手臂。
金小騷發嗲道,你說我死纏爛打我承認,但你說我是女生,這個有點勉為其難了吧。他本來長得就太過秀氣,自己再往那邊靠,簡直比真的還要真。
何苦有些哭笑不得,他奮力掙脫金小騷,沒想到金小騷像八爪魚一般吸附在他身上。何苦旁邊的女生顯然在對付另一個男生這個問題上,並沒有多少自信,而且金小騷的嬌態讓她有些半信半疑。
何苦有些著急了,你別鬧。
苦苦,都什麼年代了,而且還都是大學生,男生與男生相愛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啊。金小騷認真地說道。
何苦向旁邊的女生求助,女生卻被金小騷蠱惑得有些惱羞成怒,她掙脫了何苦的手,意欲離去。金小騷卻叫住了她,姐姐,你不要生氣啊。
女生顯然中了金小騷的計,回過頭來說,誰是你姐姐?臭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