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綃在馬上行了沒多久,就變成白狐,而且幾天也不見他變回人身。王子進隻好在附近的小鎮上找了一個客棧休息,待他能夠趕路的時候再出發。
“老板,要兩隻燒雞。”王子進抱著兩壇黃酒,正在買雞。
雞還沒有拿到手,就聽旁邊幾個村婦議論。
“你聽說了嗎?剿滅妖孽的事。”
“當然聽說了,據說妖孽非常厲害,傷了很多的人,不過最後還是咱們的人勝了,殺死了一隻千年狐妖。”
“我怎麼聽說狐妖是自殺的啊?”
“怎麼會?那種妖怪,也知道要自殺嗎?”
王子進聽到這裏,手中的酒壇砰的一聲掉落,摔得粉碎,酒水一下肆虐了滿地。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幾個村婦尖叫著躲開了。
王子進卻懵懵懂懂,渾然不覺,呆呆地望著滿地的酒水把地上衝出一條條小溪。
怎麼會?青綾死了?青綾怎麼會死?
與青綾初見的景象,還曆曆在目,他就著了青色的衫子,坐在扁舟上,吹著一支洞簫,那簫聲猶自纏綿在耳,青綾怎麼會死呢?
他丟下烤雞,跌跌撞撞地跑回客棧,一把推開客棧的大門。房內正有一隻白狐,兩隻前爪搭在窗戶上,正看著外麵的夕陽。
“緋綃,緋綃,你告訴我。”王子進隻覺得心中難過,似乎有一塊大石重重地壓在心口,“青綾是不是沒事?是不是啊?”
狐狸回過頭,精亮的眼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王子進見它的表情,似乎心中疑問得到了確認,一下歪在門上哭了起來。
他自此知道,那吹著簫的少年,那總是在笑的人,已經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哪怕天上地下,哪怕雲裏霧中,都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幾日以後,兩人順著湘水,又踏上了歸去的道路。湘水依舊美麗宜人,兩岸山色秀麗,可是一樣景色,兩種心境。
王子進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一個人悶坐在甲板上。
緋綃歪在船舷邊喝酒,水中波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不停地跳躍,流光飛舞,煞是好看。
王子進見了他那悠閑模樣,不由心中難過,這人似乎完全不關心他人生死,悲歡離合在他眼中竟像空中浮雲,過眼即逝。
兩人又行到初見青綾的所在,突然一縷洞簫的聲音自遠處飄來,婉轉悠揚,在水麵上,山穀中,回蕩不絕。
王子進聽了這簫聲,一下就站了起來,卻見碧波如鏡,水麵上沒有半個人影。
簫聲卻兀自飄蕩著: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樣的曲子隻有一個人敢吹!
他聽了欣喜若狂,回首對緋綃道:“青綾,青綾是不是沒有死?”
緋綃依舊歪著身子,抬了一下眼皮,“你難道不知道狐狸是最會詐死的?”
“哇哇哇,”王子進聽了叫道,“你騙我流了那麼多的眼淚,傷了好幾日的心。”
“子進,我那日什麼也沒有說啊,你就抱著門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起來,這又能怪誰呢?”
王子進聽了一愣,隻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蒙在鼓裏。
“喝酒吧。”緋綃伸出長指彈了彈酒杯,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王子進氣鼓鼓地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哎呀,這湖光山色,還有人給我們吹簫,你慢一點喝行不行啊?”緋綃在一旁調笑。
王子進聽了,耷拉著腦袋,又覺得他說得沒錯,慢慢地品起酒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又開始嬉笑,王子進心中豁然開朗,幾日積攢下來的鬱氣不覺煙消雲散。
隻見陽光漸漸隱沒,長日將近,不覺暗自希望這落日永遠不要沉入那連綿的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