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盡頭遇見你23(1 / 3)

番外 唯一

天氣很好。

我望著露珠閃耀的草坪,在暖暖的陽光中眯著眼吐出一個煙圈,心裏有種暗暗的歡喜,就像幼時父母一出門,我就扔下作業奔到客廳開電視的感覺一樣。

在醫院的兼職還算輕鬆,雖然要穿一身我不喜歡的粉紅色護士服在接待處做登記,去病房換鮮花送報紙,工作千篇一律,但時薪卻不低,唯一難以忍受的事情就是煙癮。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心裏一慌,我隻來得及扔掉手中的煙頭,煙盒和火機卻因為匆忙轉身的動作呈拋物線狀飛了出去。

在我的驚呼聲中,金色圓珠落進一隻手掌中。

還好,沒有摔倒—我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望向救了我寶貝一命的人。

是一個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披著一件黑色大衣,靜靜地站在那裏。

有些麵熟。

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

我想我一定是被太陽曬暈了,腦子裏才會冒出這麼詭異的一句。

他有一雙漂亮的棕眸,卻深沉不見底,即使在陽光下也冷然無波。

淺灰色的毛衣,黑色長褲,他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握著我的Orb lighter細細把玩著,沉默不語。

他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我在心裏作了評論,雖然那容顏上已有風霜的痕跡,可卻更添了成熟深沉的味道。

“那是我的。”我出聲,望著他手中的東西。

Vivienne Westwood限量的土星打火機,好幾次我都想把它珍藏起來,卻又總是忍不住拿出來用。

他抬眼,目光平淡如水,我的心跳卻莫名其妙地亂了一拍。

“很漂亮,對你很重要?”他伸手遞給我。

“別人的禮物。”我點頭,他應該是沒有錯過我剛才那一聲驚呼。

“男朋友的?”我有些意外,他居然會繼續交談下去。

“前男友。”我誠實地回答,在晴朗的早晨和一個很有型的男人交談的感覺很不錯,盡管他並不年輕。

“懷念?”他的話語實在是簡短得可以。

“我要那麼多懷念做什麼?回憶能吃得飽還是穿得暖?”我搖頭失笑,“我隻是喜歡東西本身,和人沒有關係。”

他似是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打量著他。

對於這個男人而言,沉默不是金,是劍。

我撿起地上的煙盒。

“你抽七星?”他又問。

“問別人借來的,我抽駱駝。” 我拋著煙盒,一下又一下。

“駱駝很烈。”他說,低沉的聲音帶著動聽的磁性。

“我喜歡駱駝,很有耐性,就像我自己。”

他淡淡一笑,讓我驚豔—好吧,我承認這個詞並不合適,可一瞬間,我心裏就有一種類似於這樣的感覺。

“不過但凡有耐性的人都不聰明,這是一種補拙的方式。”我補充道,期待可以再次看到他的微笑。

可他又回複了平靜的表情,讓我隱隱覺得失望。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突然稱讚,語氣平和,卻讓我竊喜。

“我不是孩子。”我不服氣地辯解。

“在我看來是。”他回答。

“你並不老。”

“謝謝。”他淺笑。

“你是這裏的病人?”我問,注意到他臉色有些蒼白。

他點頭。

我沒問他什麼病,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為覺得他讓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種謹慎的感覺。

這有點奇怪。

“你是這裏的護士?”

我搖頭道:“隻是兼職,我還在讀大學。”

“讀什麼?”他問。

“M大建築係。”我回答。

他的眼裏忽然閃過一抹朦朧不清的情緒。

我心中微微困惑。

“那個專業的華人應該不多。”他徐徐開口。

“嗯,可我是個好學生,更何況,我有目標。”我幾乎是得意地自誇。

“什麼目標?”

“你知道倫敦西區的玻璃劇院和Inverness的古典公寓嗎?很難想象那是出自一個人之手吧?”我興奮地介紹自己的偶像,“那都是一個華人女設計師的作品喔,而且,她當初就是M大我這個專業畢業的!”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麼激動,他頓時怔住,許久才緩緩應了一聲:“哦,是嗎?”

“她叫冷歡。”不滿意於他平淡的反應,我悶悶地說。

“我知道。”這一次,他急促地回答,聲音有些壓抑。

“其實,我的名字和她很像呢,”我自嘲地一笑,“就是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像她那樣成功。”

“你叫什麼名字?”他望著我,陽光下的棕眸閃著琥珀色的光芒。

“寒悅。”

寒對冷,悅對歡,真的是巧合對不對?

他又是一怔。

“你符合名多一點。”他下結論。

“我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得以安逸無憂地長大。”我笑,確實我屬於比較開朗的人,性格悅多於寒。

“你很幸運。”他的目光有些蒼涼,表情深沉得叫我看不透。

小徑盡頭響起腳步聲,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在他身旁站定,瞅了我一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他點了下頭,隨即看向我,“寒小姐,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見。”

“什麼時候再見?”我對著他的背影問道。

他回過頭,有些疑惑,“什麼?”

“你說再見,我問你什麼時候再見。”我靜靜地看著他,再一次重複。

他怔住,他身旁的男人也很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他終究是什麼也沒說,隻是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我站在原地有點生氣—一句話也不說就走掉,太拽了吧!

我將花瓶裏的水換成新的,然後插進剛拿到的玫瑰。

花瓣上沾著清新的露珠,格外嬌豔。

“為什麼喜歡約瑟芬玫瑰?”我問,看向倚在床頭看書的男人。

“是你。”他放下手中的書本,棕眸裏閃過一絲意外,“談不上喜歡,是別人選的。”

“這個品種應該很貴。”我忍不住輕歎,“約瑟芬皇後,贏得全世界的玫瑰,卻輸了愛情。”

他似是有些觸動,久久才回答道:“是嗎?”

“為什麼今天是你來換花?”他問。

“我向一個叫安的護士學做甜品,代價是替她多做一些工作。”我的臉微微發燙,自己都覺得這個借口很拙劣。

然而聰明的男人是不會拆穿女人的小把戲的,更何況他看上去是一個絕對聰明的男人。

果然他隻是微微一笑,繼續拿起手中的書。

“霍金?”我問。

他抬起頭說道:“你也看?”

“並不多,”我誠實地回答,然後笑著背起霍金的話,“即便是那些聲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們無力改變的人,在過馬路之前都會往左右看?”

他嘴角輕揚,“你相信命運嗎?”

“不,”我搖頭,“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