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春節(1 / 1)

春節是中國人最大的節日,然而過年的氣氛卻遠遠沒有東方銘小時候那麼濃烈。沒有小孩比誰的新衣服漂亮,比誰的爆竹竄得更高了。獅子龍燈高蹺板的喧天鑼鼓沒有聽見,用膠帶纏得花花綠綠的自行車和一群群青年男女沒有出現。河道上間或駛過的小汽車和摩托車,以及路邊高音喇叭裏春節晚會的錄音,提醒著人們春節到了。

電視裏反複強調過年啦!這是人人心中的頭條新聞。春節這兩個字,在人們心中份量很重,含義卻越來越單薄。於是過年就簡單成了對春運的不滿、對春晚的嘮叨,簡單成了一頓年夜飯和幾掛煙花爆竹。隨著改革開放的新政策的實行,國民經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生活質量提高了,幾乎家家的生活天天都跟過年似的奢侈,年還有什麼可新奇的呢?一條短信,一聲問候,省略了所有繁文縟節,又省了些許世俗之事。

東方銘家的小院,應該是村上少有的幾個熱鬧的地方之一。東方銘的三個姐姐,年前就帶著丈夫和孩子駐進了小院。這是父親立下的規矩,每年兒女們必須全部回到老家一起過春節。今年是新媳婦過門後的第一個春節,還要給親戚們拜新年呢,於是姐姐們從春節前一天就忙活起來了。張麗娟帶著一群侄兒侄女上山下地到處亂跑,東方銘就陪姐夫們打麻將或者陪父親下象棋,母親和三個姐姐負責做飯。

大年初二,姐姐們各自回家,同時把父母也接走了,東方銘夫妻倆也要回娘家,熱鬧了三天的小院沉寂下來。

張麗娟的父親就要調離梨樹鎮了,全家也將搬到蘆蓮鎮去。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現在要離開這裏,一家人心裏充塞著濃濃的離愁。

初二下午,張麗娟帶著東方銘和哥嫂侄兒,滿街尋找著他們曾經的足跡和年華。在街心古老的梨樹下,張麗娟徘徊了很久,象是在尋找回童年時從樹上摔下來磕掉的門牙。東方銘把侄兒舉起來放到樹上,侄兒順著樹枝往上爬,他想騎到上麵一個樹杈上去。張麗娟的成都嫂子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叫東方銘把他從樹上抓下來。張麗娟的哥哥製止了妻子的叫嚷,他舉著手臂,鼓勵兒子往上爬,如果超過他當年爬的高度就獎勵他一個大大的戰車。

張鎮長確定初三會客,之後他們要準備搬家了,這次也是跟親戚朋友的告別宴會。知道他們要離開梨樹鎮了,親戚朋友同事來了不少,家裏坐不下了,街上的餐館酒店都要到初七之後才營業,張鎮長就請大家到鎮政府的食堂就坐。

食堂的廚師不在,張麗娟兄妹就責無旁貸地擔當起了廚師的重任,東方銘和畢瓊給他倆打下手。東方銘問畢瓊陳一凡怎麼沒來,畢瓊說他在老家準備明天的訂婚儀式,並請張麗娟和東方銘明天一起過去。東方銘聽她的口氣,儼然把陳一凡當著一家人了,就問她看中了陳一凡什麼。

畢瓊埋著頭折菜,沒聽出東方銘的弦外之音,老老實實地說陳一凡有責任心,誠實穩重,做事有原則,是個少有的好男人。

東方銘讚同道:“的確如此,我那兄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如果除開我的話!”

畢瓊抬起頭來,盯了東方銘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發現你這個人有個特長,你知道是什麼嗎?”

“你才看出來啊?我的特長可不止一個喔!”

“你這個特長沒人能跟你比,我們家老陳比你差得太遠了!”

“那是當然,要不怎麼叫特長呢?嗯,你到底指的是我的什麼特長啊?”

“你的臉皮特長!”

張麗娟兄妹倆知道畢瓊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見她輕易又把東方銘推進了陷阱,兩人眼淚都笑出來了,張麗娟彎腰捂著肚子哎喲直叫。

東方銘沒想到會被畢瓊如此戲弄,一時間找不到反擊的語言,隻好恨恨地說道:“好嘛,畢主任,你就這樣對待我這個月老,當心我叫陳一凡休了你!”

“嘿嘿,你放心,他就是休了你也不會休了我的。”

初四一大早,畢瓊的哥哥找了一個大麵包車,把家人和東方銘夫妻倆拉到了陳一凡的老家。霧氣很大,路邊田野裏鋪著薄薄的冰霜。張麗娟問畢瓊去這麼早幹嘛,畢瓊說陳一凡家在外縣,路途遙遠,他的父母身體不好,弟妹年紀又小,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她想早點過去幫忙。東方銘見她一門心思都在陳一凡身上,心想陳一凡這小子真有福氣,能找到這樣一個疼愛自己的老婆。但他還耿耿於懷畢瓊對自己的作弄,這也是一個可以報複她的機會,於是用長輩的口氣說道:“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一聽說要訂婚了,就比誰都著急!”

“能不著急嗎?我可不象我這閨蜜,還給有些人見異思遷的機會。”畢瓊這話戳到了東方銘的痛處,他腦袋裏閃過李豔和劉敏的影子,於是默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