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香消玉殞天地暗(1 / 2)

東方銘趕到醫院時,搶救已經結束了,病房裏傳出了劉敏母親,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傷心欲絕的號哭聲。東方銘腦袋“嗡”的一下完全空白了,象是從雲端跌進了無底的深淵,身體飄忽在無限淒涼的幽冥裏,無邊的寒泉使他僵直。他用手撐著走廊的柱子努力地站著,心頭欲嘔不吐,手足冰涼地顫抖著,麵色蒼白得可怕。他掙紮著向病房門口走去,幾步之後,他終於暈倒在病房的門口。

劉敏的骨灰埋在學校後麵的花果山上,下葬那天,天空下著濛濛細雨,象是在為鮮花般凋零的劉敏哭泣。東方銘班的學生一個不缺地趕來送葬,他們與師娘的第一次見麵竟成了永別,學生們莫不痛哭失聲。東方銘眼裏已經沒有了眼淚,他目光散亂,麵無表情,軟軟地癱坐在墓穴前,呆呆地看著泥土一點一點地把劉敏的骨灰盒子淹沒,喉嚨裏謔謔了兩聲始終沒說出一句話。得到劉敏父母的允許,東方銘以未婚夫的名義給劉敏立了墓碑:“未競新歡成永別,已逝舊情念長逢”。

何超把那天晚上拍的照片給東方銘送了過來,是劉敏和大家一起的合影,其中幾張是東方銘和劉敏兩人的合影。東方銘守著這些照片,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天。第六天,他坐起來了,吃下了母親給他做的一大碗荷包蛋,然後收拾好行李,跟父母說要出趟遠門。善解人意的父親一把拉住東方銘,老淚縱橫地叫他不要做傻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東方銘強作歡顏地勸父母不要多想,他一定會好好地活著,現在他隻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而已。

把父母送上回老家的班車,東方銘來到“劉星際大酒店”,大門緊閉著,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牌子。望著門框上掛著的一朵大白花,東方銘又好象看見了劉敏正站在門口衝他招手,仔細一看,又什麼都沒有。東方銘悲從中來,調轉車頭,慢慢地駛出了蘆蓮鎮。

在鎮口的加油站給摩托車加滿了油,東方銘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了。他又繞回鎮上,買了一大包香蠟錢紙,來到了劉敏的墳前。點上香後,他就坐在地上,一張一張地給劉敏燒著紙錢。回想著與劉敏相處的一幕又一幕,東方銘淚如泉湧。他抹了一把眼淚,喃喃說道:“敏啊,你太狠心了!我們剛剛要走到一起,你卻拋下我一人走了。學生們剛剛有了師娘,你卻拋下他們一個人走了。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我們不是說好放暑假就訂婚嗎?我還指望著跟你結婚,生一個與你一樣聰明漂亮的女兒,你走了,我找誰去啊?”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嘴巴,繼續說道:“我就是個混蛋!明明有這麼好個女孩在身邊,卻不知道珍惜。如果來世碰見你,我一定從看你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你,海枯石爛絕不鬆手…”

紙錢燒完了,眼淚也幹了,東方銘疲憊地倒在墳邊的草叢裏,揀了兩張落下的梧桐葉子蓋在臉上遮擋陽光和蚊蟲,恍恍惚惚牽著劉敏的手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醒來時已經午後了,守著劉敏孤零零的墳頭,東方銘又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下山來。他把摩托車送到修車鋪作了全麵維修,騎上車來到縣城,在城裏買了一頂旅遊用的折疊帳篷,一本全國公路交通地圖,然後順著101國道向成都方向出發。

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前進著,風聲呼嘯著鑽進頭盔在他耳邊縈繞,他眼睛緊盯著烈日下空曠無人的道路,隻管往前行駛。到底要去哪裏?去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他都沒有答案。他隻想天馬行空地馳騁在他自己的世界裏,一個有他和劉敏的世界。如果有一輛車撞上他,他不想躲避;如果栽進大河裏,他也不想掙紮。這樣,他很快就會找回他的劉敏,和她比翼雙飛了。

蜿蜒爬上三王廟山最高的一個埡口,已經晚霞滿天了,東方銘停了下來,熄了火站在一棵大樹下。群山頂著霞光綿綿不斷地伸展開去,好象玄學哲理似的奧妙莫測,他的靈魂仿佛是一片薄薄的雲霧,漂浮在山巒和晚霞之間。遠處一個高聳入雲的頂峰上,有一座小小的廟宇,在昏黃的霞光中隱隱約約地屹立著,仿佛是一隻孤獨的鳥兒想要找尋一個棲息的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