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西川平原,綿延數千裏,已是鶯飛草長的二月天,西川平原上,料峭春風吹佛,依舊有些寒冷。
廣闊無垠的平原上,一隊數百人的騎兵正押解著一隊衣衫襤褸,麵色枯黃,或老或少,多有傷病之人。人數不少,足有數千,綿延十餘裏,一根繩子串了一串,偶爾有走得慢的,便會挨上那些健壯騎兵的鞭子。
這鞭子極重,薄薄的衣衫根本就擋不住,抽在人身上便是一道傷口。也不知道這些人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隻有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還有腳上早已磨沒了底的鞋子,見證著他們這一路的艱難。
這些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除了鞭子落在身上,才能聽到一聲悶哼外,整個幾千人的隊伍,便隻有肚子咕咕的叫聲。
就算是有同伴難耐饑餓傷痛倒下,也沒有人會去扶上一把,唯有騎兵呼嘯而過,一柄斬.馬刀落下,斬斷綁著繩子的胳膊,留下一具半死不活的殘軀,而後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一路所過,原本萬餘人的隊伍,如今便隻有這不到兩千人,還有頭頂盤旋不去的禿鷲,久久不散。
也許是在乎的人都已經死了,便也沒有人會在乎同伴的死活,所有人隻是沉默著,漠視生死的沉默著。
若說這一隊人之中,還有一個例外,那便隻有走在隊伍中間的一個少年了,他的眼神,遠比別人要明亮許多。
少年名叫周鴻軒,他的前後,一丈之內都沒有人,他的同伴,都已經死了,死在一道閃電之中。
本應造化萬物的春雷,似也見不得這般淒慘的景象,一道悶雷落下,硬生生毀了少年前後一丈之內的所有生機,隻有少年在春雷中活了下來,而後,他的眼神中便多了許多明亮,人也多了許多生機,眼中偶爾有一道神光閃過,顯得極是不凡。
隻是這生機,卻沒有人看到,騎兵是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便也從不用正眼去瞧這些人,而這少年的同伴,卻是漠視一切,他們的眼睛,已經瞎了。
瞎的不是眼,而是心。
這支隊伍,就這般行走在這西川平原上,直到一座大城出現在視線之中。
城是西川城,住在這城裏的,便是西川侯魏欣魏侯爺,整個西川平原千裏沃土,都是他的封地。
能有這麼大一片膏腴之地作為封地,魏侯爺在詔遠帝國的功勳可見一斑。事實上,整個西川平原,便是魏侯爺率領麾下將卒打下來的,隻是那是年輕時候的魏侯,如今的魏侯,殘暴不仁,驕奢淫.逸,修行邪法,怠惰政事,早已失了當年銳氣。
見到了城池,原本死氣沉沉的隊伍,便多了許多活力,能活著走到平川城,那便是真的活了下來,接下來,不管是充軍還是充作農夫,哪怕是被販作奴隸,至少,這條命是保住了。
隊伍中,隱隱有啜泣聲傳來。那些騎兵難得仁慈,這一次,居然沒有揮鞭相向。
周鴻軒正在抬頭打量這一座城阜,卻見城門口一行人縱馬而出,當先一人遠遠看見這一隊人馬及後麵那長達數裏的輜重車隊,微微怔了怔,撥轉馬頭,率隊縱馬而來,還在馬背上便笑嗬嗬一抱拳道:“王兄,這又是到哪裏打獵去了?”
“打獵?”
周鴻軒嘴角一抽,心中有成筐的“桔麻麥皮”閃過,有這麼說話的嗎?當然他是不敢講的。
“西平郡!”
那被稱作王兄之人,在馬背上微微抱拳回了一句。此人正是這一支隊伍中的騎兵頭目,一身鎧甲厚重,可見身份非同一般。
“嘶!”
那人略顯誇張的吸了一口氣,感歎道:“西平可是淩侯的地盤,一千多裏地呢,這來回可要兩個月呢吧,王將軍不愧猛士之名,也不怕被淩侯的人截住。”
那被稱為王將軍的人全名叫王猛,聞言哈哈一笑道:“敢去,便不怕回不來,倒是向兄不在川南鎮守南疆,怎生得空回來平川城?”
原來這向將軍姓向名光亮,屬魏侯座下,鎮南將軍王遠麾下安南營主將。
向光亮聞言哈哈一笑道:“魏侯回京述職,命本將隨行,正好家母生辰將至,索性便逗留了幾日。”
簡單解釋了一句,向光亮話音一轉道:“王將軍,這些人手,可否容我先選一二。”
王猛千裏迢迢將這些人帶回來,目的很簡單,便是賣錢,至於賣給誰,他卻是不在乎的。聞言隻是揮了揮手,淡淡道:“老規矩,兵丁百兩銀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