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仁壽二年夏。
幾年前,駙馬王奉孝死了,喪夫的蘭陵公主楊阿五又被楊堅許配給了重臣柳機之子柳述,柳述因仁壽宮變被流放,楊堅又要將楊阿五許配他人,楊阿五誓死不從。
禦花園池塘邊的湖心亭,隱隱約約地有哭聲。楊阿五已經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講給伽羅了,母女幾個默默地坐著。
襄國公主長籲短歎,怎一個愁字了得。
廣平公主攔住:“哎,別去。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是沒有新的辦法,還是別讓她再難堪了。”
襄國公主:“我什麼也不說,我去陪陪姐姐。”
萬安公主:“我跟你一起去。”
伽羅起身:“你們都好好坐在這裏。”
幾個公主齊聲反抗:“母後!”
襄國公主:“母後,你還要這樣沉默到什麼時候!外麵的人不明就裏,以為二聖臨朝是您掌控了父皇。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父皇是在利用你,想讓你成為第二個呂後,當他的劊子手。他自己落個聖君的名號。”
萬安公主:“誓無異生子,說的好聽啊,卻不知我們兄弟姐妹十人卻沒有一個是您親生的。可我們自小被您撫養,我們知道您是疼我們的,您難道忍心阿五被許配該楊素那個王八蛋嗎?”
廣平公主:“母後,您隱忍太久了,這輩子難道就不想爭一爭嗎?”
蘭陵公主楊阿五一個人坐在禦花園假山邊的石頭上看流水。
伽羅慢慢走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阿五!”
蘭陵公主楊阿五搶先:“母後,我問你一個問題。”
伽羅:“你說。”
蘭陵公主:“母後,你愛父皇嗎?”
伽羅楞住了,又豈止是愣住,一時間有些暈眩。
伽羅看著眼前的蘭陵公主,這個從繈褓嬰兒一直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成婚相夫教子,又遭遇兩次婚變的女子的目光中竟然又有幾分孩童的天真和期待。
伽羅忍不住想說出最真實的心裏話。
伽羅想了想:“阿五,這不是愛不愛能說清的。我希望他好,不光是責任,不隻是牽掛。他和我不一樣,我們剛成親的三年裏,我隻見過他兩次,沒有私底下和他說上一句話。”
伽羅坐下來:“先是,宇文毓成了周朝皇帝,我跟著姐姐住到了宮裏,而後,宇文邕做了皇帝,我成了他沒有名分的妃嬪。那個時候,宇文邕為了羞辱你父皇,讓你父皇做了他的貼身侍衛,我們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蘭陵公主歎了口氣。
伽羅:“那時,偶然我和他的目光相對,我甚至覺得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想殺了我。誰也想不到,我們會互相牽絆,走過了大半生。我也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愛。”
蘭陵公主:“母後,那您愛宇文邕嗎?”
伽羅沉默了一會,隨後問:“那你愛死去的王奉先嗎?”
今天是十五,楊堅按照舊例來了伽羅住的長樂宮。
伽羅精心準備了晚宴,但是,楊堅看到伽羅的第一句話卻讓她把事先準備好的所有話都咽進了肚子裏。
楊堅:“開皇元年,也是在這間宮殿裏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什麼嗎?你說過你願意一輩子做我的謀臣,做我的棋子。你還記得自己對我的誓言嗎?”
伽羅:“我當然記得,那個時候,我困病交加,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您來看望我,我和您做了一個交易。我說過,我曾被灌過絕孕的藥,今後所有您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我與您誓無異生子。”
楊堅知道伽羅要為了蘭陵公主的事向他諫言,一臉不耐煩:“你別忘了,自己說過,隻求能安安穩穩壽終正寢,一定會唯我是從。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能和朕比肩的二聖啊!抬舉你隻不過是為了和你演戲,打壓那些老臣罷了。”
伽羅:“阿堅!我有一件事情憋在心裏很久了,一定要告訴你。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是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來了這個世界。”
楊堅由憤怒變得有些驚訝。
伽羅:“我們那裏有句老話,假作真時真亦假,我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真的很想弄明白,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就隻是一點點。”
楊堅有些不自在:“皇後今天突然說這些稀奇古怪的話做什麼?還是召太醫來瞧一瞧,朕走了。”
楊堅說完就要走。
伽羅舉起桌上的杯子:“這酒裏放了百草枯,皇上敢走,我就敢喝。”
楊堅回轉過身惱羞成怒:“你瘋了!”
伽羅淚流滿麵:“沒錯,我是瘋了,還瘋得不輕。皇上,你知道嗎,我們的女兒今天問我,我有沒有愛過你。這句話把我都問糊塗了,連我都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