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們又恢複了以前的日子,彈琴,讀書,社交,去教堂做禱告。日子看上去如日曆一樣井然有序,但其實豐富多彩,官隱玉喜歡這樣的生活,可以讓她遠離離家出走的心理陰影,也可以和秦摯一起學會做更好的自己。女人都是虛榮的,尤其是遇到了一個有能力滿足自己一切虛榮的人,秦摯於官隱玉,便是如此。她接觸了從未接觸過的有錢人的世界,不止是身外物,還有那些對秦摯流露出愛意的男人,或風度翩翩,或英俊瀟灑,都是世家子弟,再差的,也差不到哪裏去。這是她在北京的胡同裏,一輩子都遇不到的。
“秦摯,那個方先生是不是喜歡你啊?”官隱玉想起了昨日宴會上的男子,一表人才,更難得是舉手投足間,紳士有餘。他看秦摯的眼神,流露出了愛慕,但是他又不像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想了辦法要接近秦摯,他隻是遠遠地看著,對秦摯舉杯,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讓人覺得有一股暖意。
喜歡秦摯的人多到數都數不清,她從來不在意別人用這種誇張的手法來表現她受歡迎的程度,尤其是在遇到齊豫河,她一眼就看到了心底的男人,她活得費力,且小心翼翼,她秦摯,從來都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女神。
秦摯的沉默讓官隱玉為自己的失言後悔,她不該跟她說這樣的事,明明知道她心裏隻有齊豫河……
“隱玉,我想去美國。”伴著江風的呼呼聲,秦摯的話淹沒在江麵上,她說完這句話,笑了。
“啊?”官隱玉沒聽太清楚,她問秦摯:“秦摯,你說什麼,去哪兒?”
“美國,我要去美國——”忽而,秦摯對著黃浦江,毫無征兆地喊了出來,她喊得歇斯底裏,似乎是在借著這場江風,來發泄此刻心中所有的情緒。
呼喊聲在黃浦江上散開,被風撞得七零八碎。
天地間安靜下來了,隻有輪渡鳴笛的聲音,官隱玉看著秦摯,她的臉色又恢複了鎮定。
她說:“秦摯,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官隱玉想起了在石庫門的弄堂裏,齊豫河對雲初屏說的話,如果秦摯依舊愛著齊豫河,她會不會跟隨他去美國?
秦摯沒有明白官隱玉的話,“隱玉?”
秦摯的眼神告訴她,她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是她一時沒留神,說得太快。
秦摯在看她,而她從來不善撒謊,所以她的眼神開始閃爍。
“隱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以秦摯的聰明,能讓官隱玉吞吞吐吐不願開口的事,一定是和她有關。
官隱玉的心跳加快,她看了看秦摯,有些擔憂,“我怕你不開心。”
“說吧隱玉,對我來說,什麼開心,什麼不開心,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於是,官隱玉把自己那日跟蹤到石庫門弄堂所見的一幕以及他們之間對話,一字不漏,全說給秦摯了。
江灘上的風變得有些急了,帶著一點咆哮的意思,把江水攪得亂七八糟。天際出現了殘陽的影子,在西沉。這一整天都沒有太陽,卻是在這傍晚時分出現了夕陽,真是個奇怪的天氣。
官隱玉看著秦摯的臉,唯恐下一秒發生什麼變故,她很緊張,一秒也不敢離開秦摯的眼睛。
“你不要多想,也許,也許……他們就是……”官隱玉有些害怕了。
“也許什麼?隱玉,他都要帶那個女人私奔了,你知道嗎?我親眼見到那個女人和齊魯山……”深閨中的女子,究竟還是說不出口那等事,她的眼神跳躍了一下,“雲初屏愛的是他的兄長,齊豫河這麼做是亂倫,隱玉,我不會看著他就這麼毀了自己……”
雲初屏愛的是齊豫河的兄長,她愛的是齊魯山。
官隱玉被嚇到了,那個她在秦家一見傾心的男人,居然也在這件複雜而又糾纏不清的感情裏,扮演的居然還是這樣的角色?
秦摯的眼神變得堅定,她是憤怒的,但更多的也許是心寒。她拚命愛上一個男人,盡最大的努力靠近他的世界,卻沒想到到頭來,落得這副田地。那個男人寧願背負罵名去愛自己哥哥的女人,也不願意跟她攜手一生,她秦摯,在他齊豫河的心裏,到底有多不堪?
淚水流進心窩裏了,秦摯把頭埋進脖頸,她背對著官隱玉,“隱玉,不要安慰我,我沒事,就是覺得累了。”
官隱玉默然,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裙擺在風中飄舞,秦摯的齊豫河,齊豫河的雲初屏,雲初屏的……齊魯山……最後那個名字,是她萬萬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