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紅的燈光高高掛在公寓裏，落地窗向下俯瞰過去，城市在一片燈光中耀眼著。
而此時公寓的主人卻癱在落地窗前的地下，頭靠在窗戶上，周圍東倒西歪地一片酒紅色的浪跡，白色的睡袍上也沾著斑斑的像血一樣紅的酒漬，整個屋子裏都散發著頹靡的味道。
她手邊放著一個手機，上麵不定時還會劃出微博的提示音。
這個女子依靠著落地窗的那半邊臉映襯著夜空和燈光，一片斑駁交錯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被低低地渲染出來。
剛剛才走進來的女人看著她的臉，不免有點可惜，可惜現在沒有人再去關注她的臉是如何的好看了，雖然在三個月前，她的臉還是來往無阻的利器，能夠讓所有的利益都成倍翻滾著進來。
這個女子名叫顧意之，也是正陷於小三風波中的前當紅小花旦。
而剛剛走進來的女人是她的經紀人，也即將成為她前經紀人——於柔敏。
於柔敏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噠噠的高跟鞋敲在木質的地板上，繞過了所有玻璃杯砸碎後的碎渣和攤在地板上，仍晃蕩著微微紅光的酒，一屁股坐在一年前才從國外定製回來的真皮沙發上，十分淑女而體麵地搭起了兩條腿，看著近乎自虐式的顧意之，客氣地笑道：
“所以，顧意之小姐，你的工作已經全麵接近崩盤了。”於柔敏塗著鮮豔紅色的指甲劃過在灰暗的房間裏閃閃發光的屏幕，將無數評論匆匆掠過去。“從大眾的反饋來看，你現在的狀態隻能用過街老鼠來形容。公司覺得你仍舊是公司的員工，所以，你所造成的商業損失公司也需要承擔一部分，不過……”她話鋒一轉，瞧了瞧顧意之，想看看她的反應，卻隻能看見她埋在黑發的間隙中些微的，冷白的肌膚。
於柔敏覺得無趣，準確來說，她不僅是覺得無趣，她覺得有些虧本。
如果不是顧意之鬧出了這件事情，她手下這樣美貌的明星，最起碼能讓她再盤活好幾個二流的後輩明星，再拉個cp，炒個緋聞，曝光度永遠不需要擔心。如今年輕的女明星青黃不接，難得出了個顧意之，雖然顧意之的演技靠不上，但是磨個幾次演技，再好好宣發一下，不愁撈不到大把的好處。
而現在顧意之的唯一利用價值大概就是親手把自己定下來的這個角色，慷慨大方地送給同門師妹，好讓公司的資源能不被浪費掉。
於柔敏混跡在經紀人圈裏不少時間了，對於這種捧高踩低的事情簡直是信手拈來，隻是一件事情不好辦。她從來拿不準顧意之的性格，因此也不確信顧意之會不會順利同意。萬一顧意之發起瘋來的話，她也吃不了好處。
“不過，公司既然承擔了你的商業損失，也不能白白承擔。你是咱們公司的員工，也應該知道大局為重。那個《大商未央》裏麵的扶桑，公司裏還是有幾個你師妹能演的不錯的，你把聲明簽了，以後要是你的師妹能紅，也有你的功勞。”於柔敏一氣說完了來時在路上打磨許久的話，她自持有理有據，也不怕顧意之鬧出什麼天大的動靜來。
她說完了，屋子裏還是像沒人一樣，空蕩蕩的。
顧意之沒有說話，整個屋子裏除了呼吸的聲音，仿佛再也盛不下其他東西了。
於柔敏咳了一聲，以往一旦顧意之有什麼猶疑的事情，或者做的不妥當的事情，她一聲咳嗽，顧意之就知道該打住了。可是如今顧意之還是靜靜坐在落地窗上，毫不在意她的任何舉動。
於柔敏不耐地看了看手表，她還要趕回公司，做最後和顧意之經濟關係的處理工作：“意之，你這樣就沒有意思了。這件事情，你心裏明白，公司對你不錯了。”
顧意之還是不做聲。
於柔敏實在受不了顧意之這種拖來拖去的性格，她提高了聲音：“顧意之！”
坐在落地窗前的顧意之慢慢轉過頭來，她細碎的劉海蕩在眼前，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來。城市喧囂的聲音迅速從於柔敏的耳邊褪去，她甚至覺得汗毛根根倒豎了起來，因為那張一度連她都腹誹可惜了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讓她渾身戰栗的眼神。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真正的空無一物，真正的漫不經心，看向她的時候像是打量一個剛剛遇見的奇怪生物。
“我聽見了。”顧意之抿了抿嘴，仿佛有些害羞地把頭發別過耳畔，眼睛裏倒映著城市的燈紅酒綠，卻沒有任何一種光芒能夠照亮她的眼睛深處。
於柔敏嚇得站起身來，連連往後倒退，直到腳邊撞到了一瓶空酒瓶，當啷地一聲，她才勉強定住了心神。
“你別亂來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克製不住自己地全身戰栗了起來。
顧意之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她的那種笑法，不知道說是笑多些，還是哭多些，有一種喉嚨裏卡著痰的模糊感。她連一個動作都沒有，隻是慢慢側過頭，一直笑著似是而非地打量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