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青天,下有地幽,天地之間,是人間。
人間有仙山,山尖穿過雲霄,山腳鎮壓幽冥,是連接天地的唯一實相。此山名為巫祁。
巫者,上為天,下為地,中間是生靈,一山貫之。
祁是國姓。
巫祁山腳,便是天玄王朝的帝都玄都。
玄祁為帝,年號天玄。
天為至高無上,玄乃眾生之靈。
天玄二十五年,冬至。
今年比往年的冬季更冷些,巫祁山上的水霧早已經凝結成了雪花,覆蓋了半個山頭。清晨,當陽光落在那冰雪之上,雪便升華成為霧氣,將山頭掩埋起來。
“轟隆!”
陡然,一聲悶響,巫祁山東邊滑落一大片雪塊,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崩在無人知曉的時候發生了。
雪崩之後,原來稍顯得突起的坡上反而微微凹陷了進去,一塊高達數十丈的石像漸漸裸露出來。這石像十分魁梧,頭生孽角,腳踏龍蛇,眥目咧嘴,宛如凶神惡煞,能驚天人。
漸漸的,這石像表麵蔓延了許多裂紋,隨著陽光越照,裂縫蔓延得越快,越深,終於,石像龜裂開來,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從石像上墜落下來,遠遠看去,仿佛下了一場雨。可那石頭泥沙落下,雪地上卻不見堆積,那些碎塊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又像是掉進了另一個時空,不在當下。
隻是巫祁山是天玄王朝聖山,尋常人難以攀爬,所以這一幕即便如此詭異,卻無人目睹,仿佛一切都在悄然發生。
………………
玄都,太尉府。
太尉乃是一國最高之武職,手握天下兵馬,與丞相、禦史大夫共為三公,是除了帝皇家最大的三個世家。
太尉猶且要比丞相、禦史大夫位高權重些,原因無他,蓋是太尉少戎狄娶了當朝的安寧公主為妻,權臣之下又加皇親。
不過有心人卻是知道,安寧公主不過是玄祁帝二十多位姊妹中的一個,也非嫡出,母家早年雖是世家之一,可惜玄祁帝一統天下之後便廢黜了,是以也並不得寵。而且安寧安寧,焉知玄祁帝沒有要製衡太尉少戎狄的意思,要他掌好兵權,更該安寧少事?
太尉少戎狄有妻妾共七人,除卻安寧公主為正,其餘幾人也多是朝中大臣為巴結少戎狄而送來的女兒或親眷,唯獨六夫人是少戎狄當年在北隅與蠻狄大駢氏征戰之時救回來的美女,但這麼多年來,也唯有她不曾養育一兒半女,即便深得少戎狄的恩寵,卻也受得冷眼三分。
太尉府極大,在後院之中另避一處學堂,供太尉親眷子女修習之用。
一身著青衫,頭戴綸巾的先生站在堂前,問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你們誰能說說,這是為甚?”
一時間,堂下十來個學生都抿了嘴,有幾個倒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這些學子都是太尉的子侄,大不過十二三歲,小的才五六歲。
“嗯,少襲轅,你說!”先生見無人肯答,便隨手指了一人,問道。
此人年約十二,雖然尚且還稚嫩,不過身材健碩,年少而有英氣,一雙眼神更是冷冽無比。少襲轅也不起身,抬頭微微看了先生一眼,淡淡地說道:“那是天下人不懂我的手段,所以不畏懼我,心中沒有畏懼,我的話就不能讓他們深刻牢記在心。如不能牢記在心,他們又怎麼能為我做事?”
先生皺了皺眉,道:“畏懼雖能使人聽你,卻不能懂你,又有何用?”
“懂我?我需要誰懂我?上戰場時問一聲敵人,你懂我嗎?”少襲轅冷笑了一聲,眼神輕蔑地看了一眼先生,又道:“我倒是忘記了,先生是讀書人,對這戰場之事可不就是不懂麼?”
先生臉色越發難看,但他卻知道,少襲轅是少戎狄最喜愛的兒子,小小的年紀武功更是超然,便是少戎狄麾下的尋常千夫長也未必能打得過他,這是個天生的將軍苗子,他自然是不敢得罪。
“少忘塵,你來說!”先生又隨意點了一個。
“我的言行沒有根據,所以天下人才會不理解我。所以我們心中要有本心,保持本心不變,這就會使得我的言行有了根據,有了根據,天下人才會漸漸理解我,從而與我交心。所以知己者少,誌同道合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