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月28日,大年過後的第三天,正是魔都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於歌來到人世的第26個年頭。魔都的冬天異常寒冷,簌簌雪花從夜空中落下,狠狠砸在於歌腦門兒上,怪異的是那晶瑩剔透的東西竟然沒有被體溫融化,而是順著臉頰跌落在羽絨服的帽簷裏,此時於歌的肩頭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於歌搓了搓手,朝著空中哈出一團熱氣,白白的煙霧嫋嫋而上,隻是一瞬便被冷風吹散,這天氣真他媽冷,哪怕自己體溫異於常人,也扛不住這天寒地坼。
於歌看了看樓下穿梭的人流,拍拍腿站了起來,派出去的信使始終沒有回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伸手抖掉滿身的雪花,於歌將帽子拉上頭頂,一張臉藏在柔軟的毛條裏,竟將她恐怖的容顏遮去了大半。是的,於歌很醜,是正一教裏出了名的醜女。倒不是說她的臉缺斤少兩,五官都端端正正長在臉上,至少剛出生那會兒還是個挺漂亮的小女孩兒,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樸素的臉龐上逐漸長滿了烏紫色的線條,縱橫交錯,硬生生將她的臉劃分成了無數個小塊。遠瞧著就像是一條條蚯蚓,隨著於歌每一個表情在臉上蠕動,掙紮。這個情景到底有多可怕,從於歌嚇哭的小孩子數量便得知一二。
那張臉上唯一幸免於難的就隻有下巴,形狀小巧,膚色白皙,顯露出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
說到溫婉這兩個字,自打正一教將她關進地牢起,便與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取而代之的是仇恨和冷漠。若不是正一教多年前便毀了她的根骨,她恐怕早就大仇得報,消失在天地間了。
於歌不再多想,抿了抿嘴角,帶著一身冷意從27層高的樓頂縱身而下。灰白的雪花,千家萬戶的燈光在她眼裏通通變得模糊起來,心髒失重的感覺真是無比刺激,仿佛展開雙臂就能飛起來似的,一般人或許會害怕,可於歌是喜歡的,她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層高27,樓高86米,別說一般人,就算是正一教那些長老高手不借助外物,這麼跳下去,必定一灘肉泥,區別不過是肉泥的大小和散開的程度。
離地麵大約還有十多米的樣子,於歌慢慢的轉動身體,弓起背脊,將自身的重量降到最低,姿勢像極了她小時候養的那隻黑貓,無比靈巧,隻是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裏。
於歌精心的算好了落地的速度以及角度,若不是突如其來的寒風吹亂了羽絨服纖細柔軟的毛條,而這白白的絨毛剛好遮住她的眼睛,她想她一定能及時避開那群深夜賽車的年輕人。
隨著跑車加速度帶來的重重一擊,於歌再次飛了起來,刺耳的刹車聲,人群的尖叫聲此時聽在耳中都格外清晰。
以前曾經聽說人死前會在腦海裏回放這輩子最重要的記憶,時光也會變得格外緩慢,於歌隻想說,那都是屁話,從她飛起到墜落,再到生命流盡。短短幾秒時間裏她隻有一個念頭,我為什麼不走門?
夢中方一日,人間已百年,於歌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昏迷一小會兒的功夫,再睜眼時麵前的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入眼是淺紫色的帳幔,裏裏外外好幾層,其中一邊被金鉤掛起,攏在床側,另外幾麵自然垂下,半透明的床幔交錯疊加,有種江南煙雨的味道。料子於歌不懂,隻覺得很飄逸,加之床架上雕刻的流雲紋樣,顯然是女孩子的閨房。
從床側的蓮花掌燈到遠處的琴桌,無一不在顛覆於歌耳濡目染的21世紀生活理念。好在於歌沒有上過大學,也沒有被馬克思洗過腦,既然能有正一教那樣隱秘的門派存在,轉換時空也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正一教到底是什麼鬼,這話還得從頭說起,道家起源於春秋,發展於東漢,最興盛時囊括有大大小小數百個派係,其中正兒八經的隻有五家,正一道,全真道,真大道教,太一道,淨明道。
正一教乃是正一道最大的流派,門下弟子以修煉靈力為主,通過畫符占卜等各種方式來降妖除魔,也就是傳說中的法師。
法師可不比神棍,大多有實實在在的真本事,其本事大小和本人的靈力有關。若是沒有靈力,哪怕符咒畫得再標準,再好看,沒有半點實用價值,用來當廁紙都嫌硌得慌。
於歌便是如此,她原本有沒有靈力已經記不太清楚,正一教既然能將她收入門下,大約是有的吧。不過自從她臉上長出那些奇怪的東西後,身邊的人也隨之無故猝死,正一教認定她中了神的詛咒,毫不猶豫便毀了她的根骨,關入地牢。
若不是於歌天賦異稟,有些莫名其妙的能力,她哪裏有機會逃出生天,四處闖蕩,也不會拖到26歲才莫名其妙死在魔都某個主幹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