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寧病了,一開始隻是渾身軟綿無力,整日嗜睡提不起勁,到後來發展到厭食的地步,沈母著急了,煮了她最喜歡的粥,哄著勸著讓她吃一點。
沈紫寧躺在床上,一張小臉瘦得隻有巴掌大,她無力的推開母親的手,“媽媽,我吃不下,您別折騰了。”
沈母著急又心疼,將碗擱在床頭櫃上,捶打她的背,帶著哭腔喊道:“你這個壞丫頭,你要急死媽媽嗎?你再不吃東西,你想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紫寧心裏悲慟,爸爸走了一個月了,她一直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好不起來了,她責怪自己,當時為什麼要走開,如果不走開,爸爸不會死,她和傅言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媽媽,對不起!”
沈母將她抱進懷裏,像小時候那樣,“寧寧,沒有過不去的坎,你爸的死,沒有人怪你,你也不許再責怪自己,聽懂了嗎?我要你振作起來,陪著媽媽,等媽媽百年之後,給媽媽送終,聽到沒有?”
沈紫寧的眼淚撲簌簌直落,那天薄慕景過來陪她,和她說了很多話,可她一句都聽不進去,哀莫大於心死,大抵就是她現在這個模樣。
“媽媽,我好不了了。”沈紫寧將腦袋埋在母親的小腹處,低低地哭出來,心髒上方空了一角,她永遠都好不了了。
“不準說胡話,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如果你舍不得傅言深,就去找他,原諒他也原諒你自己,我相信,你爸在天之靈,也希望看到你幸福。”
沈紫寧瑟縮了一下,那三個字在午夜夢回裏,盤旋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她始終不敢念出來,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去找他。
可是找到他又能怎麼樣,看到他,她就會想起爸爸的死,他們在一起,也隻會互相折磨。
沈母心疼,“孩子,振作起來,媽媽看見你這個樣子心疼。”
沈紫寧閉上眼睛,眼淚決了堤。
後來,在沈母的勸說下,她終於肯吃東西了,過了幾日,她臉色恢複紅潤,隻是那張小臉像被冰封住了一樣,就連笑起來都那麼清淡。
沈母鬆了口氣,可每當看見她落落寡歡的模樣,她還是止不住的擔心。有些傷在心裏,看不見,但是一旦發作,會嚇死人。
她和沈良商量,沈良沉吟了一會兒,說:“媽媽,你和寧寧移民吧,她和傅言深待在同一座城市,她好不了。”
沈良明白,情傷難愈,否則他不會和蘇啟政分分合合僵持了幾年,終究還是毅然決然離開,如今才能夠真的重新開始。
沈母想了想,她原本是想留在榕城,守著她和沈哲的回憶,可如今沈紫寧更重要,看她日漸消瘦下去,她這個做母親的心啊,疼!
她托了人去辦移民手續,有關係,手續下來得很快,半個月就拿到了移民許可,她沒有選擇高大上的英美法,而是去了花園之都的新加坡。
她把移民手續放在沈紫寧麵前,“寧寧,和媽媽去新加坡吧。”
沈紫寧看著移民手續,驚怔在原地,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好!”
這一天,距離沈父去世已經兩個月了,沈紫寧的大姨媽沒有來,她沒有在意,更確切的說,她根本沒發現。
……
恩南集團會議室裏,傅言深力排眾議,正式投建水上世界,眾董事敢怒不敢言,斥資數十億的水上世界浩浩蕩蕩的開始動工了。
他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點了一根煙含在嘴裏,緩步踱到落地窗前。水上世界,是他許諾送沈紫寧的禮物,無論有多麼困難,他都要讓她的作品問世。
這是他僅能為她做的。
將近兩個月沒有看到她,她還好嗎?前不久,阿壯打電話告訴他,沈紫寧去雲深地產辦理離職,問他的意思。
他攥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那邊了阿壯再度問他,他才撚滅了指尖的煙,低聲道:“讓她走吧。”
掛了電話,他坐在辦公椅裏,發了一下午呆,腦子裏掠過他們認識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最後停留在那個清冷的早上。
天還沒亮,她在別墅樓下喊他,看見他探頭出去,她興奮的朝他招手,抱怨他醒得太晚。想到那時候的她,他心痛得彎下了腰。
這樣明媚動人的女孩,他怎麼就把她弄丟了?
那天下午,在急救室外,她眼眶腥紅,眼裏滿是脆弱,一聲聲摧人心肝,“你說對不起,我就原諒你。”
她那麼輕易的原諒了他,可他卻無法原諒自己,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他實在,不值得她原諒。
秘書敲門進來,看著落地窗前散落了一地的煙蒂,以及室內白霧嫋嫋。自從沈父去世後,傅總就把自己當成了煙囪,一條煙抽不到一周就沒了。
他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實在不忍心將剛知道的消息告訴他,“傅總……”
傅言深動了動,“接下來的行程要去哪裏?”
秘書心中不忍,卻還是道:“傅總,已經下班了。”
“唔,那你下班吧。”傅言深頭也沒回。
“傅總,剛才移民局那邊傳來的消息,沈小姐和她母親移民到新加坡了,後天的飛機,離開榕城。”
傅言深猛地轉過身來,目光淩厲地盯著秘書,秘書被他的氣勢嚇得後退一步,就聽他用陰鷙得嚇人的語氣問道:“你說什麼?”
“沈小姐後天下午的飛機,移民到新加坡,恐怕不會再回來了。”秘書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敢看他格外腥紅的眼睛。
傅言深怔愣住,她要移民了啊,也對,這個城市有他,她怎麼會願意留下?
其實隻要他們願意,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刻意避開,要碰上麵的機率幾乎為零,可是她還是選擇了離開,是因為有他的城市,連空氣都讓她感到窒息麼?
傅言深踉蹌著倒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抵到了牆,陽春三月,他卻猶如置身冰窖,從頭冷到了腳。他手指顫抖的拿了一根煙,打火的手不停輕顫,點燃了煙,他被嗆得直咳嗽,眼淚不經意地流淌下來,他猛地轉過身去,啞聲道:“我知道了,你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