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子揚翻牆被行了家法,隻是幾道紅痕,他便與我一通鬼哭狼嚎,這女孩受了這麼重的傷,該是痛到不行吧。
“有人欺負你麼?”我問。
“以前有,以後應該不會有了。”她眼中似有堅毅,機關一出,卻是歪了……
小二往火盆中加了些碳,又拿過一壇老酒過來。
不知不覺,一碗解輕憂已盡,執起第二碗,飲下一口,淳香入喉。
其實,我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將她放在心頭的,也許是那句“何為情投意合,許是青梅竹馬。”
也許,是看她從馬上飛下,下意識去接的一瞬。
也許,是弈閣塔上,她昏迷後背著她的時候。
也許,是那年初雪,陪她在雪地裏走過的一瞬。
她就似一陣微風,不知不覺,已悄然撫了鬢發。
如平湖之瀲灩,露荷初曉,蜻蜓點尾而不自知。
第一次,想對她好,還是她和子揚砸了魯夫子的機關堂。
子揚被罰抄,夜半來我這裏討吃食,一邊吃一邊罵著蘇傾沐,說她太笨,好端端的碰到了機關,還說她不仗義,有機關死角也不將他拉過去,還說她跑的慢,要不是她腿短,幾個老白菜梆子一般的夫子,根本就抓不住他……
他說了半響,又有點為難的道,“那個,雲常,你能把糕點給我遞來一塊麼,手給打腫了,不聽使喚了。”
我婉莞爾一笑,遞他糕點的同時,竟是想到了她。
她也被罰了,該也是沒吃東西吧。
“你們為何要去機關堂?”我問。
“嗨,還不是她沒法子出府,我尋思偷個機關,讓她以後翻牆方便點。”
我莞爾一笑。
送了幾樣清粥小菜過去,此幾日,我以父親生日送的的流星展月刀賄與子揚,讓他請十九公主出來,而我便哄著奶奶,讓她在去寺廟途中,去一趟將軍府。
奶奶,加上十九公主,這麵子夠大了,將軍府的人,便不會在難為她了……
一陣恍惚,我輕笑了一下。
解輕憂,解輕憂,喝過之後,可否真能解憂?
若是能解,那便好了。
將半碗解輕憂盡數送進口中,心裏竟是燉痛起來。
第一年她的生辰,我送了隻雛鳥鴛鴦小雀,內裝一水玉雕琢玉壺。
我想讓她知道,一片冰心托玉壺……
第二年,我送了另一隻雛鳥鴛鴦,機關中放一把小梳,意將青絲順情絲。
第三年,我送了機關鐲。
第四年,我送了相思紅豆。
這一年,我幾次三番提及,就是想讓她回去將機關打開,但是,她沒有……
第五年……
我去了邊疆,久戰沙場,思念便如洪水猛獸,日日夜夜,時時刻刻……
那一日,她來了邊關,但身邊卻是有了他。
看著那男子時,她眼裏有說不出的喜悅,那是看我時,不曾有過的。
明知想思苦,還是苦想思。
求而不得,相思無果。
午夜夢回,一生情劫難過。
這思量,不可說……
心口一陣刺痛,我趕緊將思緒甩開,將把酒壇打開,直接揚脖灌下一大口。
這酒入口極辣,竟是有股梅子之味,清淡,悠遠。
我問小二,“這是什麼酒?”
小二笑道,“客官,這酒叫忘春秋。也是咱們老板獨門秘製的。老板說了,隻有喝過解輕憂,才會品出這忘春秋的滋味,解不得憂,便忘不了春秋。”
我笑了一下,“你們老板,倒是個有趣之人。”
他笑了一下道,“所有喝過這兩種酒的,都是這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