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待我重新敞開心扉,與那癡情執著的女子坐在月下喝酒時,一口烈酒飲下,我便在想,我這一生,曾有三次心痛到窒息,每一次都痛的撕心裂肺。每每想起都如墜進寒潭中一般,除了冰冷,盡是那透骨的蒼涼。
“咳咳……”
山洞中的火燭搖擺,我側頭去看,蘇傾沐已經睡著了。
她背對著我,坐在軒轅宸腿上,蜷縮著身子,像隻貓兒一樣。
明白了一些事,我瞬然間明白,她已經不屬於我了,更多的堅持與糾結,便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但我依舊將外袍解開。
洞中寒涼,我的腿雖是能走,但每走一步都是錐心之痛,我硬生生忍著,行過去將袍子披在她身上。
軒轅宸抬頭,眸色變換了幾下,終於說了一聲謝謝。
我沒回答,也沒多看他,轉身,邁著無比疼痛的步子,坐回到原本的位置。
謝謝……
一句謝謝,說的何其輕巧,但那曾經種種,又隻是一句謝謝能說清楚的。
禦醫院的譚老都說她沒救了,開始時我也是放棄了,我忘了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但卻是知道,古人所說的一醉解千愁,其實都是騙人的。
一醉根本不能解千愁,睡著了也不會望卻什麼。
想一個人的時候,左邊右邊都是她的影子,連眨一下眼睛,都能感覺到她在笑。
這樣的日子過去一月多,那一日,我放在百裏天祁身邊的探子有報,說是東穆太子的人,在離疆發現了蘇傾沐的蹤跡。
活的蘇傾沐!
如春雷乍響,春雨潤澤大地,窗外陰沉異常,我卻是覺得,天氣甚和我心!
活著就好,一切都好!
細細問來,我這才知道她在離疆那邊,給東穆太子使了絆子,哈,這個小東西……
一掃陰霾,我便又想起百裏天霓。
打她之事,她半點未與聲張,隔幾日便去母後那裏,倒是會討喜。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本是準備與她談和離之事,她突然幹嘔,太醫來看,竟是有喜了……
從未想過,我會在這時候,與她有了第一個孩兒。
有了子嗣,本是該喜悅的,但我偏是生出厭惡之感。
小東西的事,讓我亂了手腳,竟然忘卻讓她喝紅藥湯,這孩子來的恥辱,但她久去母後那裏,就是不喜,也得是留著……
心中憋悶異常,就這樣,又是一月多。
終於,小東西安全完好的回來了。
我心中欣喜,故作淡定行去宮中,才到母後鳳殿門口,卻是聽到她在母後屋裏,推擠了百裏天霓之事。
人,終究是複雜的。
雖然我很不喜歡百裏天霓,也更不喜歡她腹中孩兒。但孩兒終究是無辜的,這一刻我沒有想小東西是不是真的推了人,我想的是孩兒是否保住了。
人性本弱,不以私已量故為聖人。
我終究不是聖人。
那是她離開幾月後,我們又一次見麵。
匆匆幾言,她頷首做禮。
陽光正好,屋裏的天霓在痛苦的哭叫,我們相對而立,風吹過,將她衣袍吹動,我突然覺得,麵前的她有些陌生。
也許,是她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東西,而是蘇傾沐了……
母後行出門來,立保說她親眼看到,天霓是自己摔倒,不是她推的。我急著去看天霓,並未多說什麼,再出來時,蘇傾沐已經走了。
我問母後,“當真是天霓自己摔倒的麼?”
母後沉吟片刻,歎了一聲道,“沼兒,有些事莫要執著,你選擇相信便信,不相信,也莫要深究,隨心而走便可。”
天慢慢的陰沉了,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她真的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突然有點懷念幾年前的蘇傾沐,整了衣袍,以銀角麵具遮麵,我製造了一場“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