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二歲。
同年的秋天,奶娘得病死了,宮中規矩,暴病薨之宮人不得屍骨還鄉。奶娘就這樣,被一卷草席抬走……
那天,我也沒有流眼淚。
我不配流淚,連一口薄棺都不能給她,又有什麼理由去哭。
我本就不愛說話,奶娘死後,我便更不愛說話了……
十四歲,我及冠了。
沒有及冠禮,沒有禮物,更沒有人多看我一眼。
好在司務府送了腰牌過來,成年後,我便可以出宮行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出宮,沒有人陪伴,也沒有車輦,我在街上亂逛著,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寺廟。
廟中人聲鼎沸,我跟著眾人混將進去,又跟著眾人一起吃了齋飯。
廟裏的齋飯,竟然這麼好吃,沒有沙粒,還是熱的,我突然有點想當和尚了……
吃過了飯,我溜進一間禪房,本想歇一會兒,就這麼睡著了。
醒來,竟是子夜了。
不急著回宮,因為不會有人在乎我回去沒有。
從禪房出來,我聞到一陣異香,往前走,發現院中有一顆百年黃花樹,正是花期,花開正盛,花瓣飛灑。
行將過去,伸手接住一片,就這麼想到了奶娘窗前的鬆枝。
我想她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覺得不對,回頭去看才發現,身後正站了一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白白淨淨的,穿著一身火紅的錦緞小襖子,眼神呆呆的,似乎還流著口水。
她是在看我發呆麼?也許吧。
近兩年,不少宮女都會看我發呆,眼睛也亮亮的,我知道,是因為我太像父皇了。
我偷偷去過父皇的書房,他那有一張年輕時的白描,英姿策馬,俊郎的仿若天人,我與他八分相似。
有風吹過,小姑娘臉紅了,也不知為何,我突然笑了一下。
轉身離開,回去宮中。
日子如水,轉眼三年。
我在努力變強,似是並無太多成果。
心中煩悶,正逢元巧,心中寂廖,想著逛一逛會好些,出宮後,但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雖是熱鬧,卻太過嘈雜。
心中更加煩躁,這便要走,卻發現身後跟了一個姑娘。
這姑娘穿著一身火紅的儒裙,模樣極是周正,似也是個大戶人家的貴女。
她臉有點紅,看著我欲言又止的,等半天也不見她說話,我便問,“姑娘,我們見過嗎?”
她沒回答,我又問,“我們,是認識的嗎?”
她依舊沒有回答,隻是神色更為激動了,像是見到了故人。
我從未見過這女子,許是認錯人了吧。
“告辭。”我轉身就走。
“喂,我叫鳳青鸞,鳳凰的鳳,青草的青,鸞鳳合鳴的鸞,是當朝鳳相家的嫡女,尚未婚許。公子,青鸞……青鸞喜歡你!”
她跟我跑上石橋,大聲的喊。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這女子,怎是這般大膽。
不過,似乎從未有人這般大膽的與我講過話,而且……
她說,她是鳳相的嫡女?
鳳相乃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且根基旺盛,若能借此與他攀上關係……
今日元巧,街上今盡是些尋姻緣的姑娘公子,自她喊話後,不少人都駐足而視,鳳青鸞的臉一下就紅了,低頭垂麵的。
我上前拉著她,飛快的跑下橋,離開人群,來到一片柳塘處。
我二人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不知為何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