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寒涼,段白月也不敢讓楚淵多待,又陪著師父說了幾句話,便帶人回了府。忙忙碌碌裏,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城中大街上,前來吃流水席的百姓絡繹不絕,看到席麵上有西南人家成親才會煮的紅曲八寶糯米飯,方才信了當真府裏是在辦喜事,一時之間也有些五味雜陳——王爺被傳狼子野心這麼多年,還以為有朝一日當真會起兵做皇上,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皇後,什麼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情節如此曲折離奇,戲文裏都不敢這麼唱。
西南府中,一桌熱鬧的宴席也在前廳擺開,煎炒烹炸河魚山珍擺了滿滿一桌。數年前司空睿在成親時,曾被段白月帶著一群狐朋狗友灌了好幾壇酒,爛醉如泥人事不省,險些被秀秀丟出洞房,自打那時就想著等他成親時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萬沒想到最後此人居然娶了個皇上,隻好滿心遺憾埋頭猛吃菜,畢竟那一車黃花梨木的搓衣板也不便宜,至少要回個本。
楚淵重傷未愈不能飲酒,隻在清水裏帶了一縷酒味,就連這個段白月也不準他多飲,幹脆吩咐下人換成了清茶——是溫柳年送的賀禮,好不容易才在過往商隊中買到的峨眉飄雪。
酒過三巡,菜也吃了大半。皇上的洞房自然無人敢去鬧,但太冷清也不好,最後還是小滿硬著頭皮,去喜被上坐了坐,胡亂往裏丟了幾個八寶糖就當是鬧完了新人,忙不迭地衝了出去,在眾人的掌聲中麵紅耳赤。
段白月笑著關上門,轉身道:“這麼多年,我可是第一回見到小滿這般手足無措。”
“少年老成,是當皇上的料。”楚淵倒了杯茶,“你把他教得不錯。”
“有樣東西,忘給你了。“段白月往桌上放了個盒子,“大當家送的賀禮。”
“溫愛卿的茶不作數?”楚淵意外。
“溫大人是溫大人,趙大當家是趙大當家,一個是臣,另一個……咳。”段白月道,“打開看看。”
楚淵好笑:“另一個是什麼?”
“我不知道。”段白月眉梢一揚,湊近無辜道,“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油嘴滑舌。”楚淵按下鎖扣,打開後是一對酒杯,微藍剔透,晶瑩華美。
“是東海產的碧天玉。”段白月道,“看著應該價值不菲,尋常人難得一見,怕是雲前輩送他的。”
楚淵手指輕輕摩挲過酒杯:“嗯。”
“東海之戰後,無論是大楚還是海外,都有傳聞說趙大當家與雲前輩是父子。”段白月笑著搖搖頭,“這陣送來這對酒杯,還要背著溫大人。”個中含義,不言自明。
“我無意打擾他。”楚淵輕輕合上蓋子,“待我不做皇帝的時候,再一起飲酒也不晚。”
“與旁人的酒,等五年十年都行,不過今晚這杯酒,一刻也等不得。”段白月拿起桌上玉壺,斟了淺淺兩杯酒,“是你喜歡的緋霞,這一壇要分外甜些。”
楚淵接過酒杯,與他輕輕繞過手臂,仰頭一飲而盡。
數月沒有飲過酒,即便是醇綿的緋霞,入口後也耳根發燙,微微有些醉意。段白月將他打橫抱起,輕輕放在了錦被上。
“看我做什麼?”楚淵問。
“好看。”段白月握住他的手,“等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都像是在做夢。”
楚淵捏了捏他的臉頰:“疼嗎?”
段白月點頭:“疼。”
“你沒做夢。”楚淵拉近他的肩膀,手臂環過那結實的脊背,低笑道,“我們真的成親了。”
段白月抽開他的發帶,雙唇一寸寸印過錦緞般的黑發。四喜在外頭等得著急,最後隻好大逆不道咳嗽了兩嗓子——金嬸嬸說過無數回,要讓皇上在吉時過去之前,用這桶泉水沐浴洗漱,為何到現在還不宣自己進去伺候。
楚淵笑著將人推開:“滿身酒味,不準上床。”
“洞房花燭夜還這麼多講究。”段白月腦袋疼,又在他脖頸處重重吮了一下,方才戀戀不舍將人放開。”
“這可不是我定的規矩,是你西南府的規矩。”楚淵勾勾他的鼻子,“去吧,新郎官,你的沐浴用水在隔壁,叫四喜進來。”
段白月長籲短歎,去隔壁用那桶香噴噴的水擦洗完後,等了半天也不見四喜來叫,於是百無聊賴抬手叫過段念:“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沒了沒了。”段念趕緊搖頭,“若換成平時,喜婆還要拉著新人的手教規矩,不過金嬸嬸說這天下的規矩都是皇上定的,免了也成。”
段白月鬆了口氣,將他打發走後,自己轉身回了臥房。四喜已經招呼人將浴桶抬走,房中也已收拾整齊,楚淵正坐在床邊,隻穿了一身紅色輕薄紗衣,看著他安安靜靜地笑。
段白月覺得隻為了這一眼,哪怕讓自己再多等十年也行。
喜被裏頭被小滿撒了不少八寶糖,一個個挑揀太費時間,段白月索性連著被子一起丟到地上,單手抽開他的腰帶,壓在身上吮吻片刻也不願分開。
楚淵氣喘籲籲,與他激烈親吻了好一陣子,方才伸手將人推開,眼底有些濛濛水光,然而還沒等他緩過氣,卻又被纏綿堵住了雙唇。
隔著一層單薄的紗衣,段白月手掌一寸寸撫捏過那美好的身體,感受他一次又一次毫不掩飾的戰栗和呻 | 吟。楚淵雙手下滑,摸索著將他的上衣丟在地上,床頭一盞紅燭跳動,暈暈暖暖的微光下,迷離到幾乎要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段白月取了些藥膏,安慰一般吻住他的耳垂,單手拖住那結實的腰肢,指尖卻不小心觸碰到傷處,眼底便多了幾分心疼,動作也愈發溫柔起來。
“好了。”楚淵在他耳邊啞啞低語,下巴抵在肩頭,眼角被情|欲染上一層緋紅。
段白月將藥膏丟到一邊,揮手掃下重重紗帳,掩住無限春光。
許久之後,楚淵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脊背,迷亂喘息哭泣,說不上是痛楚還是喜悅,隻知道在昏昏沉沉間,耳邊一直有人在低低說著情話,比身體更滿足的,是心。
外頭天光漸漸泛上白,臥房內才總算安靜些許。段白月撫開他汗濕的額發,在那落滿淚光的眼角溫柔印下一個吻,輾轉而下,又重新噙住唇。
楚淵微微躲了躲。
段白月低笑,將他重新揉進懷裏:“不欺負你了,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