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漸至,紅彤彤的晚霞宛如一條彩練飄在西邊的山坡上,夕陽越是往下,顏色就逐漸變深,四周原本的白雲、青山、藍天都被染成了橙紅色、淡紅色等色彩,吸引著行走在山路上一個剪著平頭的年輕人,時不時地抬起頭朝著夕陽看去。
白沙鎮的風水師孫德成和侄子孫路雲兩人在鄰鎮一處山裏的小村子做完法事,一前一後地趕著山路回去。孫德成四十來歲,一身藍色衣服,上麵打著幾個補丁,身形偏瘦不高,臉上留著稀疏的胡須,手裏拿著一杆老舊的煙杆。煙鬥殘留的灰飄出來,飄在孫路雲手掌一個立起來的,舉起雙手的小紙人上,紙人一碰到煙灰,嚇得跳出手掌,摔倒在地。
孫路雲低頭撿起一動不動的紙人:“三叔,你的煙灰又把我的紙人的魂嚇跑了,以後抽煙把煙鬥敲幹淨,不要嚇到我的紙人。”
孫德成回頭拿起煙杆點了點紙人,紙人重新站起來,朝著孫路雲揮動雙手:“功夫不到家,不要怪我的煙鬥,看我可是拿煙鬥直接在紙人上做法,紙人非但沒有感到害怕,還重新活動起來,倒是你的紙人一碰到灰,就自己產生害怕和恐懼,失去活動力了。”
自從初中畢業後,孫路雲就來到白沙鎮,跟著三叔孫德成學風水,他人聰明,孫德成教的本事一學就會,常常孫德成不需要多加解釋,他就能理解其中的道理。
可他卻不喜歡風水,尤其是對孫德成當了一輩子的風水師,最後卻連個婆娘都沒有找到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以後要是真的做了這個賺不到錢的事,指不定就跟三叔一樣要打一輩子的光棍。
孫路雲低聲嘟囔著:“看風水、看風水,能有什麼前途,老光棍才看風水,媳婦都娶不到,我以後絕對不看風水。”孫德成說:“行啊,你小子有骨氣,瞧不起看風水的是不是?”
孫路雲說:“那是當然,三叔就是最好的寫照,看風水,整天和死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等過幾年我想好了,就去找個有出息的事情做。”
孫德成搖頭歎氣:“誰說看風水娶不到媳婦,你小子要是給我學會真本事,別說一個媳婦了,就是走到哪裏,都有漂亮的姑娘跟著你。你可別看現在三叔一副窮酸樣,那是我的選擇,我喜歡的生活,以我的真本事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行。”
幾次叔侄兩人說話,孫德成口中都說著“真本事”,可是當孫路雲問他什麼是真本事時,孫德成卻又不告訴他。於是,當孫德成一說到“真本事”的時候,孫路雲嘲笑道:“三叔的真本事就是讓自己自己變成方圓三百裏第一老光棍。”
遠處傳來一陣飛鳥歸巢的聲音,孫路雲抬起頭看著山頭,夕陽一步步下沉,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自言自語:“看來又要趕山路,三叔也真是的,為什麼不等明天天亮了在回來呢,偏偏要趕山路。”
孫德成說:“今晚我故意帶你走山路的,當一個風水師,最重要的不單單要會根據山脈走勢,河水流向找出寶地,還有有異於常人的膽量,看看你這幾天的熊樣子,若是沒有膽量,還怎麼麵對死人,怎麼當一個風水師。”
孫路雲低聲說:“我不當風水師,當了要倒黴一輩子的。”隨後大聲狡辯白天入殮女屍遇到的事情:“可是三叔,我明明看到那個女人張開眼睛。”
孫德成停下來,朝著一旁的樹幹敲了敲煙杆,將裏麵的煙灰敲幹淨,本想往裏裝煙絲,一看四周的樹木和草,又將煙絲放回口袋。
他聞了聞煙鬥上殘留的味道:“那不叫睜開眼睛,叫留世一眼,有些死去的人對人世間存有留戀,會在入土前再次偷偷睜開雙眼,看一看周圍的親人,才肯最終離去。留世一眼隻是碰巧被你給碰到了而已,看你大驚小怪的,一個大老爺們還學女人大聲尖叫起來,我在這方圓三百裏內第一風水師的名聲都被你給丟盡。幸好在小山村裏,若是在鎮上以後還有誰找我看風水。”
孫路雲不讚同他的話:“可是......可是入棺的時候,女人的手明明變長,還從棺材裏伸出來,抓住我的腳。”話一說完,他腦海中一下子又回到今天白天在小山村裏遇到的事情。
叔侄兩人圍著死去的女人做法事,孫德成手指沾了沾碗中的塵沙水,口中低聲長吟:“縱使萬般不願,但也莫再留念,一滴塵沙水,點化生前事,引開鬼門路......”
塵沙水點完,孫路雲接過碗,孫德成示意跟著自己口念經文,他雙目微閉,跟著孫德成的語調,順其自然地將經文背出來。念著念著,他偷偷睜大眼睛,再次被草席上的死者給吸引了,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為情上吊自殺,脖子上留著深紫色的吊痕,宛如睡著了的清秀的臉,看起來是那麼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