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恨斷情絕(1 / 2)

天雷轟下,打得我幾分混沌幾分清醒。我觀向今朝,他強裝出神色自若,不答話,隻是直直看著麵前之人。四目相對,來來回回看不出個什麼,他終於恭順地抬手作揖:“兄長若隻要我一人,我留下便是。隻求兄長莫要……”

“你是以為你我都已時日無多,左右都不過半日,才會如此答應。”未盡的話被攔腰打斷,司幽深吸一口氣,望著他耳邊散落的鬢絲,繼續道,“你留下,與我共承魔神之身,可保你我魂魄永生不滅、永生不離。”頓了一頓,似乎是發覺自己下意識居高臨下的語氣,方慢慢緩下聲道,“隻要、隻要你好好的,我……我便……”

便什麼呢?道不出來。我知道,他也知道,他給不出今朝想要的東西。

“我好與不好,同你無幹。”今朝見他伸手,下意識便往後縮了半步,依舊是謙卑的神色,“兄長如此苦心算計我數月,想必是有萬全準備的,更何況此等苦肉之計。”

司幽一驚:“你當我……是在使苦肉計?你當這九黎境的隕落是假的?”

“真真假假,小仙不敢揣測。”

不敢揣測,說得何其天衣無縫。

九黎境隕落為造假,這種猜測其實連我都沒有想過。我與今朝都不了解現在的他,可他這樣作想,先不說事實真假,是刻意回避什麼,還是真正在意什麼?

一生都站在最高點的魔神,說出幾句軟話不容易,習慣了的冷酷高傲再度作祟:“你總是說害怕傷了別人,可你無時不刻不在傷我。放在以前,我或許會忍不住殺了你,不過現在我明白了,你口口聲聲的這些,都隻是假話罷了。”

一旦他語氣趨冷,我立馬提起十二分戒備,可再如何戒備都敵不過魔神之力。瞬息之間,他已閃至今朝身前,伸手一把狠捏住他下顎,捏得他的手指骨節泛白。而今朝,今朝雖然依舊麵如寒冰,可他身無法力,怎受得了司幽如此對待!

我正欲抬劍偷襲,地底忽冒出兩隻魔爪捉住我腿腳,令我無論如何都都動彈不得。

“方才我以盤古樹枝為引布幻境,入陣者可看見自己至為思念之人之事。引你入幻境,就是為了讓我、也是讓你看清你自己。”司幽笑得癡狂,遙手指向盤古之樹,“現在這裏沒有旁人,你也不必覺得尷尬。你就在這,對著我族神樹,一五一十地說,說你在幻境看見了什麼,說你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說,你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誰!”

今朝由著他淩.辱,隻是淡淡地問:“這重要麼?”

司幽被他的的話噎住,一時竟再說不出什麼來。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你到現在都還要這麼違背本心地‘偉大’下去?”停了停,自袖中取出一截盤古樹枝來,交到今朝手中,話中越發摻了幾分迷茫,“你的話會騙人,可你的心不會騙人。你喜歡我的,你……”

那截小小的樹枝,與盤古樹上任何樹枝都不同。枝頭本該玲瓏潔白的蓮花卻如血一般,赤紅,妖異,散著淡淡魔光。

或許那也不是魔光,而是希望。

今朝定定看了它許久,抬手,淒淒一聲輕響,魔光漸漸黯淡下去。

不過是一截樹枝,輕輕一折,便再無生氣,在掌中化作煙塵,也再無複還可能。

不過是,小小的一截樹枝罷了。

平靜的眸對上慌張的眼,似乎起了半絲波瀾。可再如何的波瀾,都隻在瞬間便沉了下去。

驕傲成了習慣,便再也麵對不了狼狽。風吹亂了鬢發,衣冠不整,司幽癡癡地盯著麵前人平靜如水的眸,慌亂的眼中亮得剔透,口中猶在喃喃:“你喜歡我的啊……”

“這截樹枝,早已是這樣了,兄長何苦自欺欺人。”今朝攤開手,煙塵隨風而散,“從萬年前司卿步入人界起,從你苦心經營算計於我起,就已注定了它是這副模樣。”

“可你以前也曾經無數次說過,你要陪著我……要一直陪在我身邊……”他還是在癡癡說著。

我的記憶中,今朝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以前,以前又是何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