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淩月把他救活了,如今很健康,能吃能睡,長得就跟你小時候一樣,非常可愛。”姬雲野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全是寵溺。
此刻花緬本該歡喜,然而她卻沒有預想中那般高興。此事宛陶必定知道內情,可她為什麼要瞞著自己?莫非……
“宛陶對我守口如瓶,莫非是你的授意?” 雖是問句,卻充滿了肯定的意味且明顯帶了責備。
姬雲野不以為意地笑了:“為什麼這麼肯定是我的授意?我這麼做可有什麼好處?”
“這還用問?”
眼見花緬有發怒的傾向,姬雲野連忙哄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此事是宛陶主動提出來的,我覺得甚好,便默許了。若非如此,你又怎會離開裴恭措隨我一起?”
花緬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才不至於衝他發火。
他說的沒錯,若沒有孩子,她尚能沒有掛礙地離開南秀,可一旦有了孩子這個羈絆,她便開始猶豫了起來。然而事已至此,她已無法回頭。
卻在這時,房門被裴奇駿敲開,說是李馨怡已經醒來,為免夜長夢多,決定帶她連夜離開。姬雲野客氣一番後將他們送了出去。
“夜長夢多”幾個字提醒了花緬,如今水華宮的人都被她迷暈,就算裴恭措不去水華宮,花巽他們換崗的時候也會發現她和宛陶失蹤,所以她當即決定隨姬雲野接了孩子便離開。
然而當姬雲野、花緬、黎末和宛陶四人走出客棧的時候,街道的隱蔽之處突然湧出很多手持弓刀的士兵,看著裝似乎是禁軍。
未容他們多想,那些人已飛快地向他們圍攏過來。姬雲野一聲令下他們迅速退回客棧關閉了店門。下一刻,浸了火油的箭矢接踵而至,客棧很快便被大火包圍。他們在護衛的掩護下向後院疾奔而去。
然而方一出得後門,他們便再次怔住了。目力所及之處是一把把閃著寒光指向他們的刀和一支支拉滿了弓對準他們的箭。
前有圍堵,後有大火,如今隻能拚上一拚了。姬雲野拉著花緬道:“跟緊我,我帶你殺出去。”
卻在這時,人牆自中間分開,其後步出一人來。峻拔身形被鍍上一層寒霜,如畫眉目清冷過這晚的月色。
當看清那人麵貌後,花緬頓時呼吸一窒。裴恭措怎麼會這麼快就發現自己失蹤並找到這裏?這太不可思議了。然而他如此大動幹戈又是為的哪般?
“緬兒,過來!”
輕輕柔柔的一聲呼喚,竟讓花緬心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搖了搖頭道:“你放我離開好不好?”
裴恭措眸光一暗,身上的氣息越發冷冽,他寒聲道:“你就這麼想離開朕?”
“我如今對你來說已經形同陌路,留在你身邊也是徒增傷悲,你若放我離開,我會感激不盡。”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刀刀捅在裴恭措的心上,鮮血淋漓。他和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的?形同陌路?若果然形同陌路,他又怎會為她的出走而痛徹心扉?
他伸出手來再次喚道:“緬兒,過來。”
花緬依然搖了搖頭。
裴恭措眸光閃了閃,繼而唇角輕輕勾起,冷冷開口道:“放箭!”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箭如雨下,密密麻麻向他們襲來。姬雲野攜眾護衛立即執劍格擋。
雖然那箭並未指向自己,然而花緬的心還是涼了半截。她怔然站在那裏,不躲不閃地看著與自己靜靜對視的裴恭措,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時間緩緩流逝,漸漸地開始有人中箭倒地,她的眼淚流得更歡了。她知道他們今天是逃不掉了,而且她看得出裴恭措一心想置姬雲野於死地。若是以前,她會拿自己的性命相威脅讓他放了他們,可如今,她自知自己沒有那個分量。所以當一支羽箭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射向姬雲野的後心時,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下那支箭。
她倒下的那一刻,甚至沒有裴恭措的命令,便好似雨過天晴一般,再也沒有了箭嘯之聲,整個世界突然便寂靜了下來。她沒想到的是,裴恭措竟然比姬雲野的反應還要快,在他之前把她撈到了懷中。
他想再喚一聲“緬兒”,然而胸腔中的悲痛早已淹沒了他所有的語言。
她從未想到一個人的眼淚可以如此洶湧,那種無聲無息的悲傷,竟讓她覺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愛自己很多。可是,愛一個人又怎會忍心看著她像朵花般漸漸枯萎而又吝嗇給她澆灌?
思考這些還真是累。最終,她不舍地看向一旁悲痛欲絕的姬雲野道:“野哥哥,我們來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