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謀逆一役,但凡出點力的,都升官發財了。
但這些升官發財的人裏麵,卻唯獨沒有坤寧。
坤寧心裏清楚,他伺候太後多年,幾乎是小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小皇帝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沒要了他的命就是好的了,升官發財就別指望了。
坤寧在許侯府的一個角落小院裏,仰望月色發呆。
他依然是麵容俊美膚白如玉,身上卻不再是總管太監的華貴錦服,而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藍袍常服。
或許是裝太監裝久了,他即便是坐在那裏不動不說話,全身上下也洋溢著一股陰柔之氣。
襄王已經落敗,京城亂了一個月才稍見平息,那些有功之臣都得了封賞,那自己呢?
自己要在許侯府躲到什麼時候?
坤寧很憂桑。
以前他靠著太後過活,如今他靠著許妍藏在侯府,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擺脫不了依靠女子。
坤寧長歎一聲,這要不行啊!
“坤寧!”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坤寧拉回思緒,轉頭一看,隻見一身淺綠衣裙的許妍俏生生站在院門口。
坤寧無精打采的說:“你來了。”
許妍歪頭看著打不起精神的坤寧,邁步進了院門,緩緩走到坤寧身邊,一臉關懷的說:“你怎麼了?”
坤寧唇色發白的扯了下嘴角,揚手握住許妍的小手,將她拉坐在自己懷裏。
他身邊沒有多餘的凳子,隻能這樣坐了。
許妍小臉一紅,低下頭老老實實。
坤寧似乎沒發現懷裏的佳人臉紅害羞,很自然的雙臂圈住許妍,神色憂傷的輕聲說:“我做了近十年的假太監,起初是為了活命,後來是舍不得榮華富貴,直到被太後發現身份,就再也逃不出這深淵。”
許妍羞澀的小女兒態在坤寧開始述說自己的經曆時漸漸消去,換成一臉心疼依偎在坤寧懷中。
“我為太後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包括給皇叔瑾王下藥絕育。我知道皇上心裏看不上我,厭惡我,所以任我自生自滅也不過問。好在皇上並沒有想要我的命,我還能跟著你藏在侯府苟且偷生。隻是……”
坤寧的話像一根根利刺紮進許妍心裏,許妍心疼的湧出一眼眶的淚,卻不知該怎樣安慰心上人。
坤寧神色有些恍惚,隻是了一會,才緩緩繼續說下去,“隻是許侯怕是不會答應將你嫁給我。”
“我爹不答應,咱們倆就跑吧!”許妍帶著哭腔的抓緊坤寧的衣襟。
她爹的確是不答應,隻答應收留坤寧暫時藏身。
其實坤寧藏在許侯府根本瞞不住人,隻是知道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以說,坤寧的這次反水很多人都很是不恥。
之前雖然他為太後做了很多壞事,但不管怎麼說太後也是他的主子。
可是這次他反水弄死太後,這就相當於賣主求榮,這種人幾乎是被所有人不恥的。
坤寧是保住了命,卻徹底搞臭了自己的名聲。
許妍的話就像一聲驚雷喚醒了坤寧飄遠的思緒,坤寧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猛然低頭看著懷中的小臉。
蒼涼的月光鋪在那並沒有多美貌的小臉上,可是那張小臉上明顯的擔憂與心疼卻暖和了他的心。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品嚐過被人擔心,有人心疼的感覺了。
太後對他是不錯,但在太後眼裏,他隻是個奴才,是條討她歡心的狗而已。
太後不把他當人看,他心裏又怎麼會忠心太後?
然而,他所見過的人,並沒有誰會把他當人看。
這很屈辱,他就這樣屈辱的活在太後身邊。
可是在某一天,或者說在不久前的一天,一個叫許妍的十六歲少女出現在他眼前。
許妍看到他的第一眼是驚豔,第二眼便有些癡迷,第三眼,第四眼,漸漸的,小女兒看著他的目光炙熱又迷戀。
直到許妍知道他是伺候太後的寵臣,知道他是怎樣伺候太後的,那時坤寧真的很慌亂。
那個相貌並不出色的少女,恐怕會與其他人一樣像看畜生一樣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