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結兩果,偏隻能獨留一果。在悄無聲息中爭鬥,汲取養分,如此一來,到了最後,這滿樹的千顆果子裏,最終隻能留一果。
一株二豔,並蒂雙花。它們在一枝梗子上互相愛,卻也互相爭搶,鬥爭不止。它們用最深刻的傷害,來表達最深刻的愛,直至死亡。
直到最後,它們甚至願意殺死對方,因為任何一方死亡的時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爛。
幾成桑田成滄海,又逢枯木兩生花……
這就好像我和蠕蠕一般,她活著,我不完整,我完整了,她卻死了。
霞光萬丈的雙生河畔,彼時已然變了天。自雙生果徹底熟透那一刻起,四海八荒怕是已經得了消息,正朝著雙生河畔趕來。
我靜靜地坐在樹下,消化著今日所聞一切。不知過了多久,仿有腳步聲漸近,抬眼時正對上一雙眸。我澀澀一笑,十七就站在不遠處,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盯著雙生果,明明我就在他前方,而他卻故意將我忽視。
我欲起身,又因對十七怒意難平而止步,怨他瞞了我,欺了我,此時心頭卻又不禁一顫。他向我走近,將我的手握得很緊,我對他存有怒氣,不想搭理他,可我卻無法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卻輕輕響起: “你應該知道了一切,我……也不做多言。”
他的眸光裏,不複灼熱,一貫的淺淡,我此刻竟突然有些讀懂他這些年來的尋找和苦痛,他在尋蠕蠕吧!
低頭思索,他到底愛的是趙蠕蠕,還是眼前的我。
人世最難是深情,情也是一種病,情來如山倒,情去如抽絲,遽烈容易流逝,在似水流年中煎熬。
十七眼裏的悲傷,是說不出的哀痛。我曾為百十有緣人圓夢,自然知道他此刻所傷為何。
我恍惚開口:“十七,你喜歡的人,是蠕蠕還是我呢?”我這一下不知失措、忍不住低聲詢問的一句,竟是將他與我都難住了。
“你和蠕蠕,本就是同一人,你想我如何回答?”。他不答反問,讓我頗有些無奈。
當時情深並不罔顧他人,此刻也是厚誼,怎又如此這般傷懷。不禁有些好笑,我這到底算怎麼回事,我竟會吃一個已故之人的醋,況且那人還是我兩竅精魂所幻化。
我靜定心神,悠悠開口:“若你心係於她,那我便舍去自己兩竅精魂讓她重生,成全了你們。若你已然放下,可願徹底忘懷,不再記起前塵而與我天長地久?”
十七猶豫許久,似乎很難啟齒。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苦笑一聲,就那樣等著他,麵上不慌不忙,心裏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他正欲回我,卻生生被眼前突然到來的人打住,我回首,那人竟是辛彥!
他的指攥著一塊石盤,指節上血跡斑駁。我定神瞧著,竟是我在輕河夢裏看到的盤古陣,我大駭,不由自主往後退了退。
我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樹上的雙生果,十七同他也抬頭看了一眼。
在氣氛詭異局勢微妙之中,辛彥向我們走來,他臉上都是陰霾,唇角卻輕笑薄現,笑意陰側。
不知何時,河畔已來了好多人,有神有魔,亦有半神半魔。
夢婆婆來了,執犀來了,圖河攜著飛天姍姍而來,不遠處那人是司琚。
辛彥手中的盤古陣神光若隱若現,從中釋放一股吸力,不停地吸著樹梢之上的雙生果的靈力。兩物相互感應著,似要在恰逢的時機合二為一一般。
十七見狀,對辛彥怒目而視,壓低聲音問他;“辛彥,你想做什麼?這雙生果你碰不得,盤古陣,你也得還回來。”
辛彥冷冷勾唇一笑: “我做什麼,不用任何人來質疑。”繼而又道:“我等了千年,此刻怕是不需要再等了。我等這顆雙生果,等得太久,太久了……”
不知誰的聲音響起: “辛彥,你手裏拿的可是盤古!你莫非想要盜取雙生果,再次啟動盤古陣!這神物乃是天家所有,你怎會私藏盤古神石,你想謀反不成!”
辛彥並不回他,隻是摸索著那塊神石,倏而低喃細語道:“再等等,你再等等我,我馬上就能讓你回來。長一,你等我。”
我整個人驚呆住,辛彥此番所說,讓我驚詫大過怒氣。
逞論是我,還有這河畔上的所有人。
我渾身跌跪倒地上,低低笑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夢婆婆的震驚卻不下於我,她渾身顫抖,搖頭笑道:“你……你是十安嗎?”
‘辛彥’望向她,輕輕道了一句:“植蘿,別來無恙。”
我怔怔看了夢婆婆一眼,她垂眸往下,我看不清她神色,卻看到地上圈圈駁駁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