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緣起一(1 / 2)

慕容婉兒會騎車帶人,所以隻好推著走。

後麵這個男孩子是小孩子,少說也有一米七幾,很瘦,但坐在車還是讓婉兒感到有了極重的重量。

她為什麼要幫他?她還有要緊的事,然而她是那樣自然地下了車,觀察這個男孩子,看他有什麼困難。她走近這個孩子身邊,冥冥之中似乎被賦予可推卸的責任。

對她來說,這是天意。

一會兒,她的額頭冒出了汗珠。她看了看表,已八點十分了,她姐姐給她介紹男朋友,約好是八點鍾,這會兒已經晚了。她本來就想見。突然,她覺得這個岔打得真好。她沒有了時間,她再想那鬧心的事。

剛過了兩個十字路口,慕容婉兒正準備問男孩,要要拐彎時。顏子語跳下車,向北麵的小巷子跑去。慕容婉兒愣在那兒,知所措。哎,男孩子,說病就病說好就好。奇怪。這一切就像沒發生一樣。她的眼光向小巷深處望去,黑洞洞的,沒有一個人影。這時的她根本已忘記在看什麼,在期待什麼。

她還是要赴姐姐給安排的相親。也必須回到現實中。她整了整衣,掏出包裏的木梳把長長的頭發梳個順通,長發又飄逸如飛了。她笑著搖了搖頭。正準備車。背後傳來了一個怯怯的聲音。

“慕容老師。”是剛才那個男孩,他又回來了。

“你是誰,怎麼認識我?”慕容婉兒的學生並多,但她記憶力好。她根本記得有這樣的學生。

“九年前你是我的素描老師,家教,我叫顏子語。”

“是嗎?”慕容婉兒本能地搜索她的記憶網絡。是啊,有這個男孩,靦腆地像個女孩,她點點頭。

顏子語燦爛一笑,沒等她反應,又跑了。

慕容婉兒嘴巴張了張,但沒發出聲。到這個年齡,她覺得沒有再張狂喊話的必要了。何況是晚,何況那孩子瞬間已跑遠。她的臉浮現出難以狀的歡喜,那是一種別人易覺察的驕傲。一個她九年沒見的學生還認得她,而且認認真真地喊她老師。這使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做老師的自豪感和幸福感。

這一閃即逝的幸福感在深深地影響她的心情。她要赴約會,準確地說是去相親,而在這難得的幸福感的支使下,她有了片刻的興奮和一點點可多得的自信。她要去見一個男人,或許她要跟他談戀愛;或許她要嫁給她,給他生兒育女。有時候一些事情是很難預料的。

她去了。她是貼著溫柔而又想象的觸角去的。這一次或許她是會有期待的。老姑娘的她怎麼可能沒有期待呢?

然而。

然而,她再一次被命運推入尷尬。已經幾度讓自己陷入尷尬,她想去想。

因為她去晚了,姐姐向她瞪眼睛,那個男的,一個離過婚的男人,聽說還帶一個女孩,這一刻也一臉的耐煩。還副教授,還教哲學呢?修養哪兒去了?

婉兒的心就這樣一下一下沉下去,沉到最底。也許她該對男人有信心,這年頭,都什麼年代啦。

會麵的地點是在環城公園,姐姐選這裏,因為它要花錢,門票也隻有少少的五毛錢。慕容婉兒騎著自行車從東門外那道門進去,一些悠然自得的市民在城牆腳下怒吼秦腔,聲音蒼裂。真正的“掙破頭”。婉兒快快地騎過去,那鏗鏘有力的戲聲還是逼進了她的耳膜。她聽懂秦腔,但在這古長安城十幾年,她竟也喜歡了這渾厚洪亮又充滿生機的戲曲。隻是她從來專門去聽,也刻意去學它。她遠遠看到姐姐焦急地踱步向這邊張望,而那男的沮喪地坐在石頭,像一頭沒有信心的困獸。

這個被姐姐稱之為鄭教授的男子其實隻比她大一歲,海旦哲學係研究生畢業後到西安。他的妻子去了美國,跟他離了婚。丟下了個兩歲的女兒。他年齡並老,但眼睛深處悄悄滲出的是難以掩蓋的暮氣。他有些耐煩,婉兒來晚了,而他又是副教授,這樣受人冷落,這是婉兒的直覺。她的直覺往往是會錯的。

鄭教授個子很矮,麵容清瘦,典型的南方人。這在婉兒看來似乎都成了問題。也許是她大喜歡南方人吧,一些奇怪的念頭在她腦子裏奇怪地遊走。

婉兒的姐姐走了,留下他們尷尬地在一起。夜裏的風很涼,婉兒始終把手插在口袋裏,眼睛也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