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別家孤兒院吧。”
好不容易熬過那麼漫長的艱辛,眼前的希望就要像泡沫一樣消逝了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鬧了。”
銘扭過頭看著曉落的那一瞬間,輕輕的,甩開了她的手。
陌生的眼神,生疏的語氣,從沒有過的放開的動作。
桑曉落愣在了那裏,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她呆呆的看著他,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一樣。
年輕女人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她扯了扯男人的衣擺,用眼神示意他。
“她不是你妹妹?”
男人彎著腰,問銘。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不是。”
不是。不是。
無數個聲音同時回蕩在曉落的腦海裏,成為她永恒的陰影。她直直的看著他,卻不知道眼前的視線為什麼那麼模糊,怎麼都看不清。
你想丟下我了麼……你說過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麼……
她想把心裏這些話語通通說出口,可喉嚨處卻好像堵著什麼一樣,無法說出口。
他的背影在她的眼中搖搖曳曳,越來越遠。
“別走啊!不要走啊!”
桑曉落用盡力氣,喊出生平最大的聲音。她一邊喊著,一邊向跟在那對男女身後的銘跑去。
還有三米。
曉落的眼淚被風吹散,融入空氣。
還差兩米了。
她的哽咽聲斷斷續續,她低低的啜泣。
最後一米的距離。
她大踏了一步,向前伸出手。
在這一整個過程中,銘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他沒有回過頭去看她一眼。
“你別走啊……你要跟我一起走的……別把我自己留下啊……”
桑曉落從他的身後緊緊的抱住他。她的眼淚肆無忌憚的蹭濕了他的後背。
“放開我吧。”
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從胸腔中發出,那麼近,也那麼遠。
“不要……我不要放……”
好像所有的情緒都釋放出來一樣,沉甸甸的海綿慢慢的擠出水來,直到變成一片薄薄的空虛。
銘沒有說話。他站在那裏,然後,伸出手。
他將手輕輕的覆蓋在曉落的手背上,就像平時安慰她那樣。
他抓住她緊緊拽著自己衣服的手,用力的掰開。
“這兩個孩子感情真好……”
年輕女人站在男人身邊,看著他們這樣都有些難過了。
西裝男人看著這場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才不管什麼人情世故,他隻知道,盡快弄走這裏的孩子才是最讓他安心的事。
“哎呀,你快放開他行不行?”
西裝男人走過去,拽著桑曉落的胳膊往後拽。
“放開我……放開我!”
這時候的曉落就像是瘋了一樣,毫無理智可言。她一邊拚命的掙紮,嘴裏一邊喃喃著。然而那些聲音已經全都變了調,無法準確的傳進人的耳朵了。
銘微微轉了一下頭,但是沒有看她。他繼續向前走著,走向他的未來。
“我讓你放開我啊!!”
曉落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裏升起一絲從未有過的絕望。
哪怕曾經的日子那麼難過,哪怕從前遭受怎樣的打罵。但是在那之前,她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可是現在,她真的不能沒有他。
自己一個人,要怎麼辦。
無數的記憶湧進她的腦海,她的力氣好像都大了起來。
就在銘走近那輛車子之前,她狠狠的在拉著她的那個西裝男人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用盡她所有不甘與怨恨的力量。
西裝男人叫了一聲,猛然放開了她。她就用這最後的機會,向他跑了過去。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要走……你回來啊……”
曉落拚命的跑向他,卻在最後一刻,摔倒在地上。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的有些變調了。她不顧自己摔破皮的手和膝蓋,一寸一寸的向他爬過去。
“別走……嗚嗚別走……我不能自己一個人……”
銘站定在那裏,留給她一個背影。
他的手指以微小的弧度彎曲了一點,似乎還有些顫抖。
曉落看見他停下腳步,更加用力的爬過去。她的腿因為重重的摔傷了膝蓋上的骨頭而用不上力氣。
“你別走好不好?好不好?”
她吃力的抬起身,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角,像是要抓緊所有的希望。
銘轉過身,把手握在她的手上。那一刻,她終於看到了他的表情。
“放開我吧。”
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那麼輕過。如果不仔細聽,根本都聽不到。
他的眼眸裏濕漉漉的一片,眉毛心疼的微微皺著。
他看著她,輕輕的,鬆開了她的手。
我們在漫長歲月裏相偎相依。
還記得麼,一起滑過的滑梯,一起踏過的草林,一起鑽過的樹洞。
還記得麼,我們曾一起被大雨淋濕。
還記得麼,晴明的午夜,那兩架秋千被我們輕輕的蕩起。
那些永遠不再回歸的歲月,微風沁入心脾。草長鶯飛,一切都那麼明媚迷幻而美麗。
那個時候,我已經將你的眼眸與氣息牢記。
我想你一定是忘記了。
因為你把我獨自一人,留在了那個有你記憶的、永遠的、夏天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