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兩小無猜,沒有青梅竹馬,純真的季節裏,隻有比雪花還要白的小小心靈。
傳說,蘇淺淺乖巧懂事,聰明伶俐,是大院裏所有孩子的榜樣;
傳說,蘇淺淺性子偏淡,處變不驚,常常冷靜到讓人發火;
傳說,蘇淺淺脾氣古怪。再難吃的飯菜她都能吃得滿足,再好吃的水果到她的嘴裏仿佛都是有一個味;跑步時摔了一跤,膝蓋上爬滿紅色的細線,她卻因手中的氣球飛走而嚎啕大哭;不愛吃甜食,更不愛逛街,服裝店裏漂亮可愛的衣服再多,她隻掃了一眼便覺得索然無味……
不要懷疑,蘇淺淺不是天外來客,更不是異世之魂,她是真真正正的新世紀女性,當然,這位女性目前年齡尚小,還不足七歲。
對於以上傳說,蘇淺淺舉雙手讚同。人生在世,作為這世上的獨立體,都會有不同點,隻是她的不同點比別人多一些罷了。慶幸的是,蘇淺淺在許多年後,終於找到了一個適合形容自己的詞——奇葩,
“唐詩三百首,第一首……”蘇淺淺拿著小本詩集在陽台上學著古人背書的模樣,搖頭晃腦的背詩詞。“搖頭晃腦”雖是古代文人騷客的經典的動作,可蘇淺淺做起來,委實不太標致,而這轉腦袋也是件體力活,還不到三分鍾,蘇淺淺就不得不因頭暈眼花而宣布模仿失敗。
“……按我說,孩子去哪所學校都一樣,是金子的就一定會發光,是木炭就注定不中用,如果他是讀書的料,不管在哪兒都一定優秀,如果他不好學,把他扔進一流學校就跟烏鴉進了孔雀籠似的,自己給自己丟醜!”
“這理可不是這麼說,嚴師出高徒,老師的好壞對孩子的影響可不容忽視……”
樓下的聲音糾纏著微風順藤而上,一字不落的飄進了蘇淺淺的耳朵裏。茶餘飯後正是大院子裏少婦大媽們聚在一起的固定時間,比新聞聯播還準時。聊菜價,聊八卦,聊孩子,隻有你想不出的,沒有她們聊不到的。蘇淺淺看著每日都聚集在樓底下像開會一般的女人們,嚴肅的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這些女人裏麵有偽裝的國際間諜怎麼辦?
蘇淺淺把書攤在小凳子上,雙手支著下巴,看著似血的殘陽發呆。陽台上的視野很好,那個年代,還沒有那麼多林立高樓,蘇淺淺的目光可以越過倉庫,看江水流淌,看遠山迷蒙,看星星遍布。
蘇淺淺的家並不富裕,隻是她沒在意而已。爸爸在當兵,一年隻回家幾次,媽媽是一家工廠的會計,而她們的住處便是這工廠的宿舍。房子是租來的,小是小了些,可對於當時連外麵的世界都沒見過的蘇淺淺來說,無所謂簡陋與否,反正日子過得很滿足就行了。
夏日的傍晚有些悶,空氣中的熱量未減,地上又熱氣直冒,人夾在其中,恨不得用手中的扇子扇出一陣狂風暴雨。蘇淺淺被這猛烈的熱浪逼出了細汗,躲進了電風扇大人的庇佑圈中。晚霞應景,將房間裏的一切染成了火紅色。有些淩亂的桌麵成了紅色,矮小的床架子成了紅色,掉了漆的衣櫃是紅色,破了一角的鏡子閃著紅光,連帶著鏡子裏的人也倒映了半身的緋紅。淺綠色的小短袖,一隻憨態可掬的熊趴在正中央,再往下,便是一條白色的七分褲。最平常的打扮,襯托著最平凡的樣貌。
羊角辮,雙眼皮,高鼻梁,小粉唇,如果要說什麼特點的話,那大概就是她的細胳膊小瘦腿吧。蘇淺淺天生骨架小,再加上身高上又繼承了爸爸的良好基因,這麼一綜合,就顯得鏡子裏的人更加瘦削,也難怪表哥表姐們都給她安了個“竹竿女”的外號。
六歲半的蘇淺淺,經常在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她是不是個乖女孩?乖女孩應該不亂花錢,不吵鬧,安安分分的呆在家裏,乖女孩應該懂事得體,禮貌周全,說起話來斯斯文文,乖女孩應該熱愛學習,喜歡讀書,隨手拈來便是名家名句。蘇淺淺很榮幸,這幾條標準她完全符合。於是,在大人們的眼中,蘇淺淺是這個大院裏的一枝獨秀。
沒錯,隻是在大人們的眼中的而已。蘇淺淺很清楚,不管她外表是多麼的乖巧,她的內心始終暗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就是所謂的外表單純,內心狂野。
“喂,蘇淺淺!蘇淺淺……”
樓下的胖團扯著嗓子大喊,震得蘇淺淺抽了抽嘴角,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句話還真不是古人胡謅的。每次一下雨,整個大院裏都會回響著胖團媽的聲音,“收——衣服嘍!”雖然胖團媽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有時天未亮就被這樣的聲音從夢中拽醒,著實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蘇淺淺知道,胖團媽之所以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不僅因為她是這家工廠的老板娘,更是因為她是這裏出租人。要是把她惹火了,房租也跟火氣一起上漲,到頭來吃虧的終歸還是人民百姓。蘇淺淺的懂事可不是裝出來,憑借著她的敏感知覺,這院子裏的規矩,她看透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