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碗碎聲響在了大廳中央,驚斷了俞音的琴聲,隻留下烤著羊肉的劈裏啪啦的柴火聲。
俞震原放下手中鬥碗,眼中攝著威色。他摸了摸鼻下的胡須,鼻中長長地吐出口悶氣。
葉琬琰與紫衣女子剛才那一出外人是看不見的,所有人都當葉琬琰莫名其妙地在俞音彈琴時摔碗,以為這“楚三公子”是在當庭挑釁俞震原。
周遭聚著懷疑的、仇視的、憤怒的匪目,一襲沾花藍衣的葉琬琰負手立於榻前,腦中全是方才詭異不解的畫麵,她白淨的臉上透著怒紅,澄澈的琉璃眼中晃動著柴火中跳躍的火光。
時初九突地哈哈笑了兩聲,沈野的嗓音沉沉,笑起來低穩沉定卻帶著不羈。他一把將葉琬琰拉了下來,扣於他墨綠的寬衫中,又起手壓在他頭上撓了撓,眼光朝俞震原看去:“俞寨主你真舍得下本,才幾下功夫又弄得我弟弟發起酒瘋,若我楚家不奉上厚禮,你這酒錢豈不是回不來了!”
俞震原聽聞大笑起來:“早聽手下人說過楚三公子有些脾性,你這當大哥的可要好生調教啊。”
時初九苦惱地撇了撇眉,哀道:“楚三是庶出,裏子裏自卑著這身份,性情乖戾了點,我便也由著她了。”
葉琬琰聽著此話,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時初九,卻未料時初九的手勁更大,將她牢牢地壓在了胸前。眼瞅著麵前綠衫上白色的雲團暗影,葉琬琰耳中傳來了砰砰的心跳聲,急促地像在幽地暗道中脫韁的馬蹄聲。
葉琬琰終是明了時初九的冷靜,那是壓著心中慌亂鎮著腦中神思強力所為。她想了想,便閉上眼,就像真醉熟了一般,倒在這墨綠錦衣中佯裝入睡。
一直端坐於榻的江白露終是啟目,他眸中光亮恰如輕雲淡月漫開的浮光,薄薄地罩在了對麵的人影上。不用再閉上右眼,他腦中滿是左眼所及,紅色的輕紗溢著一地華彩,紅影人兒匿在他人的懷中,妍麗的臉蛋上美目輕闔。
一股秋風從廳堂外襲來,撩得柴火騷動。素秋卻有風情,江白露發後長長錦帶隨風而舞。輕飄淡舞的白色錦帶,配著江白露一身的素黑,顯得頗為不安份。
躺在地上的紫衣女子輕笑了起來,白齒中淌著紫紅的血液:“子姬未猜錯,可笑你是個修行人,卻對一名男子動了心。”
江白露動也未動,隻是移目冷冷地注視著她,他伸出兩根指頭那麼一捏,卻見指間閃過一陣並不起眼的清煙,躺於地上的女子頓時化為了一條小小的紫蛇。一旁的藍衣女子臉上先是驚訝,後又化為一陣駭懼,顫巍巍地將紫蛇裝入了袖中。待她再拾目向江白露小心翼翼看去時,隻見他動著兩根指頭輕輕彈了彈身上的微灰。
藍衣女子不禁憶起一月前初見他時的情景。
素輝傾下一地蒼白,一團烏黑的人影閉目靜在大漠瑤光之下。兩個一紫一藍的女子向人影靠近,紫衣女子喚作子姬,藍衣女子喚作麗年,兩人皆是蛇妖化形而來。
“我就說此處不尋常。”子姬妖嬈一笑:“此前這個人兒可非一般,便當是萬年才得一出的靈身吧,若是吞了他的元神,不知是否會飛升呢?”
話才作罷,子姬也不與麗年商量便獨自一人急急向人影襲去,麗年豈會讓好處被人獨占,也急忙跟了上去。豈料她們輕看了此人是個人類,未料自己的元神竟被此人的元神反噬。
人影終是睜開了眼睛,眼中冷冷地眸子映著兩人驚慌的神情:“我喚作江白露。聽聞蛇妖都是會勾人攝魄的美豔女子,我且留著你們在我身邊,若有一日你們亂我心攝我魄去,便是你們自由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