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貴是堅持。
世人最怕是習慣。
當一個人在黑暗中太久,他就不再習慣光明。
所以當一顆光頭將耀眼的日光反射進五百年不見光的山縫時,那隻當年無法無天如今卻無法動彈的潑猴從沉睡中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眯著眼睛大罵:“死光頭,你想晃瞎俺老孫嗎?”
陳玄奘笑臉和煦,在光頭反光的襯托下,如同行走人世間的太陽之子,瓦數十足,“會說人話的猴子,你願意拜我為師,隨我公款旅遊……額西天取經嗎?”
猴子當然沒有理會眼前的和尚,他最討厭的就是光頭。
五百年前第一次見到光頭,被壓到了現在。
五百年後見到的第一個活人又是他媽的光頭。
何況雖然他讀書少,師承野雞門派,連畢業證書也沒有,所以也不敢跟別人說自己在哪修仙,老師是誰。但是,他覺得作為一個有身份的人,姿態必須要擺足,就像軍人就該挺直腰杆,領導就該挺著肚子,二奶就該挺起二奶。雖然現在他保持狗吃屎這個姿勢已經五百年了。
當年多少母猴子對他搔首弄姿他也不屑一顧,能因為別人一句話就搭理嗎。他不停地碎碎念。這是他這五百年來養成的毛病,一個人被單獨關久了,不是變成啞巴,就是變成他這樣。
“才睡了20年就被你吵醒,不知道無期徒刑很痛苦的嗎。”
“當年在八卦爐熏出了青光眼,這幾年視力下降的厲害,剛剛這一照起碼加深了50度。”
“五百年了,當年的山神土地都靠評職稱上天庭了,俺老孫還在這吃土。”
玄奘見這猴子心不在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考慮的怎麼樣?”
猴子露出青光森森的獠牙道:“小和尚,知道我是誰嗎,讓我給你做徒弟?俺老孫可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你以為你是佛祖還是我老子。”
玄奘還是笑容溫暖,慢悠悠道:“別吹牛了,我來的時候周圍的花花草草都告訴我了,你當年是被人一巴掌扇到這的。有位漂亮的菩薩姐姐說讓我來救你,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玄奘起身準備離去,歎了口氣,“本來你若願意隨我西行,三五年後取得真經,你就恢複自由之身了……”
玄奘忽然覺得有東西扯住了自己的腳。低頭看去,兩隻毛茸茸的手死死抱住他的小腿。
孫悟空收起了獠牙,痛哭流涕道:“爸爸,讓我做你的走狗吧。”
——
西天佛國,瑞光萬道,空落蓮花萬千。
十年一度的佛祖講經落下帷幕,眾佛陀、菩薩、金剛各自散去,各回各廟,各找各媽。
大雷音寺後殿禪堂,虔香繚繞,佛光瑞彩。
此時此刻,此處隻有兩人。
端坐蓮花台上莊嚴祥和的佛祖,侍立下首,微蹙黛眉的觀音菩薩。
觀音停下手中掐算的動作,愁眉未展,她輕輕搖頭苦笑道:“畢竟是師兄,即便他失去一身法力,未施蒙蔽,我也難以算出。”
佛祖沒有說話,右手施妙音天印,雙指間幻出一朵金婆羅花,佛氣氤氳。佛祖輕輕拈花,朝前一送,金婆羅花向觀音飛去。
觀音向前輕移兩步,虔誠無比的接下佛花,若有所思。繼而展露笑顏,如清蓮盛開,朝佛祖躬身施禮,口中所稱卻是唯有四下無人之時才敢說出口的稱謂:“謝師尊指點。”
能當麵稱一聲師尊,似乎讓平常需要將這層隱蔽關係深埋心底的觀音得到莫大滿足,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她緩緩退出了大雷音寺。
佛祖微笑點頭。
——
站在猴子麵前的玄奘已經脫下了褲子,露出了裏麵的花褲衩,看樣子還要接著脫。
猴子捂住自己嘴巴,含糊又驚恐道:“光頭,你幹什麼!我不隨你去了,我寧願再被壓五百年,不,一萬年。”
玄奘看著猴子的反應恍然,笑著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是要給你這個”
他指著被套他在腰間的一個金光閃閃的圈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沒辦法,走了太多路,內褲都鬆了,用這個當腰帶綁一綁。既然遇見你了,就送給你當禮物。”
“哦,對了,這叫緊箍兒,它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