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僅是一瞬,瑾容從無邊的黑暗中恢複了意識。
她倏然坐直身體,昏沉懵懂中,發覺入目是一片鮮豔刺目的紅。那樣無邊無際充斥眼簾,仿佛天地都被血染紅了一般……
這個念頭在腦中閃現,隨即那些片段——慘叫、戰火、破敗的宮牆、浴血的父皇——無數片段紛至遝來,而與之相伴的劇烈的悲憤之情,讓瑾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時,瑾容聽到近在耳邊響起一個滿是焦急和擔心的嗓音:“姑娘可是身子不適?怎地抖成了這般模樣?”
緩緩搖頭,瑾容循聲望去,卻未見的任何人。入目仍舊鮮紅一片。
說話者是一位上了年歲的女人的聲音。雖然她的聲音不再如年輕女子那般婉轉動人,音色卻沉澱了歲月,顯得非常慈祥,讓人感到心安。
許是身邊這倒嗓音的帶了安撫之意,讓瑾容的心神穩定了不少。這也使得她注意到了一件事:眼前之所以鮮紅一片,是因為雙目被遮擋的。這感覺——瑾容伸手在那遮擋她眼簾的幕布上摸索著——倒像是……嫁娘新婚之時遮擋臉容的蓋頭?
下一刻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身旁那年長的婦人急道:“誒呀姑娘使不得,靖王殿下還不曾揭了喜帕,可千萬不能讓這蓋頭掉了!”
說著,那婦人將瑾容剛剛扯歪了幾分的喜帕又正了正。
瑾容心中巨震:她明明就是從城牆長縱身躍下的!當時的她力竭體弱、重傷在身。那般的情狀跳下城樓,斷無可能有生還的希望!
即便是蒼天保佑,她大難不死,可是又怎能夠一絲傷痛也無?
瑾容不由得緊緊抓住喜服的前襟。然而當她微微斂眸,通過喜帕的縫隙看到交疊在小腹處的雙手的時候,她再度僵住了——
那雙手白嫩細滑,如水蔥一般完美。然而,委實太過白嫩了一些。虎口處不曾有過磨損的老繭、掌心處也沒有粗糙的感覺。
這、不是屬於她的手!!
死而複生?借屍還魂?
即便現在瑾容仍舊感到一片混亂,然而許是遭逢巨變,又經曆了生死劫難,讓原本就性格沉靜的她又多了三分處變不驚的淡然。於是她緩緩開口,試著以自然熟練的語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瑾容如今的嗓音不同於原本那種清冷而透徹的音質,而是軟糯中透著一點點的低啞。聽上去倒是十分舒服,隻不過即便她的語氣十分的平靜,這樣尋常的語氣用這種嗓音說出話來,都帶上了一絲嬌嗔的意味。
她不由得暗自皺眉:怎地不過平常的問話,竟生出來幾許纏綿之感?真是讓人不習慣。
那年長婦人馬上回到:“姑娘,已經酉時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