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鍾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今天出門前沒先找老王卜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諸事不順。小蟲做為一隻老龜,平時的爬行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下水之後簡直靈活的像返老還童,天色越來越暗,等許鍾好不容易把龜摸出來,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他把小蟲扔上岸,自己一回生二回熟的爬上來,先伸腳過去它翻成肚皮朝天的模樣,小蟲掙紮了幾下就把頭和爪子通通縮了回去,裝死不理他。
李闡一直舉著手機的手電筒給他照亮,見人爬上來臉已經凍的發白了,還在執著的找烏龜的麻煩,手底下推了他一把,說:“行了,換衣服去。”
一陣小風刮過,許鍾連打了三個噴嚏,哆哆嗦嗦的跑了,跑了兩步又回頭喊他,讓他把龜抱回屋裏關著。
李闡把龜翻了回來,小蟲渾身濕漉漉的沒辦法抱起來,他隻好蹲下,學周北林的樣子撿了根草棍去逗它,小蟲伸出脖子,黑豆豆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勉為其難的張口去咬那根草棍。李闡伸手拽了拽,小蟲咬的很死,一人一龜拔河一樣僵持了一會,李闡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一下子鬆了手。
盡管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李闡還是有點尷尬,他站起來咳了兩聲,腳尖輕輕踢了踢烏龜的殼,龜果然向前爬去,嘴裏還叼著那根可笑的草棍。
一人一龜用了十幾分鍾才晃回值班區,值班室的門虛掩著,黃色的燈光從門縫中泄出來。李闡在屋外叫了許鍾一聲,沒有人應,龜卻從他腳邊熟門熟路的爬了進去,門被撞開了一些,就看見許鍾身上胡亂裹了件舊軍大衣,背對著他窩在值班室那張小床上,頭衝著門口,聽見他們進來也沒有動。
他走到床邊才看見許鍾的眼睛閉的死死的,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色,他吃了一驚,伸手按住人的肩膀晃了晃,許鍾慢悠悠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嘴裏氣若遊絲的說:“頭……疼……”
李闡去摸他的額角,卻是涼的,但許鍾的臉色似乎更難看了幾分,這使得他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道許鍾這樣算是什麼一個情況,正準備問他還有哪裏不舒服,許鍾的電話響了。
鈴聲從他軍大衣兜裏傳出來,許鍾動了動,眼睛卻沒睜,李闡馬上伸手幫他摸了出來,看見屏幕上顯示是周北林的名字,接通按下了免提,還沒湊到許鍾耳邊,小周的聲音就連珠炮一樣傳了出來。
“你給我打電話不說話就掛是幾個意思?我給你說我忙著呢……臥槽你會不會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
李闡說:“他好像病了。”
對麵安靜了幾秒,周北林再說話的時候儼然換了一個聲音,“那什麼,領導我剛才在學習資料,咱們單位不是馬上要考核……”
李闡打斷他說:“許鍾有點不太對勁。”
“怎麼不對勁?”
“像是發燒了,但是身上也不燙,隻喊頭疼……”李闡扳過他的臉又看了看,對著電話說:“臉色也不對……”
周北林說:“是不是臉紅的像猴屁股?”
“……”李闡看看許鍾,隻說:“剛才你走了以後他的龜又爬池子裏去了,可能是在水裏泡久了凍的。”
周北林在那邊發出了一陣大笑,又戛然而止,大概是意識到了領導在聽著,語氣肯定的說:“你不用管他,他那不是凍的,老毛病了,他一淋雨就這樣,你記得我今早給你說過……肯定是今天下雨的時候出去亂跑了……這樣……你讓他睡一覺就好,不用管他。”
李闡又問了一遍:“真的不用去醫院。”
周北林說:“真不用,我用性命擔保。明早保證活蹦亂跳的。”
掛了電話,雖然周北林言之鑿鑿,但李闡多少還是有點不放心,他把許鍾揉成一團的濕衣服扔進他床下的臉盆裏,又把被子抖開蓋在許鍾身上,他並不是一個會照顧人的人,做完了這些,似乎也無事可做,隻能又伸手摸了摸許鍾的額頭,這次像是發了點汗出來,幾綹頭發濕的貼在了一起。
這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奇怪,但更奇怪的是,自己做這些事卻又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仿佛同樣的場景出現過許多次一樣……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李闡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猛的從椅子上彈起來,動靜有點大,連龜都伸出頭看了他一眼,李闡低頭看了看烏龜,又看了看表,從牆上摘下手電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