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林今天起床的時候右眼皮就跳了幾下,他當時就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開早例會的時候愈發強烈,隔著半張會議桌,李闡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飄到他身上,讓他不得不仔細回想了一遍近期到底有被領導揪住過小辮子的時候。還沒等他想明白,領導宣布散會,跟著大部隊趕緊往門口挪的周北林果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小周,你留一下。”
周圍的人馬上笑著轉頭看他,周北林肩膀垮了下去,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但等他再次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換了另一副麵孔。
“領導?”他露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你找我有事?”
李闡反而被嚇了一跳似的,看著他愣了兩秒才說話:“不是談工作……你不用那麼緊張。”
周北林眼睛眨了眨,拉開椅子坐下,並且裝模作樣的打開了手中的筆記本,拿著筆說:“哦,好的。”
李闡端著保溫杯走過來,靠在桌邊探頭看了一眼他幹幹淨淨的筆記本內頁,高深莫測的喝了口茶才說:“許鍾他……”
周北林猛的抬頭望過去,清清楚楚的聽見李闡的後半句說的是:“他是不是有病……”說這話的時候,他還伸出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話裏沒有說完的意思簡直不言而喻。
周北林整個人這才鬆懈了下來,他把椅子朝後挪了一點,合上那本來就是裝裝樣子的筆記本,試探著問了一句:“他……咋了?”
李闡麵上有點一言難盡的意思,周北林察言觀色,了然的點了點頭,說:“他是不是告訴你三聖母院子裏的槐樹精給他托夢了?夢裏哭的稀裏嘩啦的,還是禦書碑底下的贔屭又偷偷罵他?還是……”見他越說李闡越茫然,周北林歎了口氣,無奈的問,“他又整出來了什麼妖蛾子?”
李闡看了看門口,指著北邊小聲說,“他昨天告訴我……牌坊放電電他……”邊說手裏邊比了個圓,想想又覺得不對,往大裏劃拉了一倍,“這麼大的火球……他說的。”
說完這句,兩人麵麵相覷,屋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過了一會,周北林清了清嗓子,艱難的開口了,“其實許鍾,他人挺好的……”說完這句,他自己也覺得還不如不說,想到許鍾已經是更夫了,單位裏也沒有什麼崗位能讓他再繼續墮落下去,隻好搜腸刮肚地又換了個說法,“許鍾這個人……其實挺慘的……”
與此同時,剛吃完早點準備回家睡覺的許鍾在路上連打了十幾個噴嚏,以至於他上床前特意翻了一片感冒藥吞進肚裏才安心的去睡覺。
然而這粒感冒藥不但沒有助眠,反而讓他做了整整一天的夢,夢中的場景已經出現過數不清多少次,他站在西峰頂上,腳下是萬仞絕壁,手裏卻拿著個鑿子在石壁上叮叮咚咚的刻字,四周是淒風苦雨,他想找個地方躲躲,偏偏手底下就是不停,越鑿身上越濕……直到自己滿身是汗的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