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看到的,是當年唐玄宗路過華山時的禦書碑,在我們嶽廟立了一千多年了,大家看看現在殘存的底座,就能知道當年碑有多高了……”許鍾搜腸刮肚的,好不容易又憋出來一句“此碑號稱‘天下第一碑’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但‘大家’不準備放過他,果然馬上有人問,“有多高是多高?”
要按照一般情況下,他絕對會東拉西扯的混過去,但今天不行。更不要說問話的是新來的領導。周北林站在領導身後,擠眉弄眼的試圖給他個遞答案,舉了個巴掌在領導頭頂搖了搖。
許鍾心領神會,篤定的回答,“五十幾米。”
領導都抬腳走了,聽見這一聲又轉了回來,冷笑著上下掃了他幾眼,連說了幾個好字。周北林也顧不得了,一張嘴就嗆他,“你說你是不是傻!賣票賣傻了是吧!”
多年磨合出來的默契在關鍵時刻總算發揮了作用,許鍾順坡下驢,頭點的搗蒜一樣,就差帶上哭腔,“我本來就是售票員啊領導!人多了頂不住我客串一下導遊!我真不會……”
領導的臉色難看到了一種境界,點點頭說:“不會?好,那就從現在開始學,票不用你賣了。”
許鍾敢怒不敢言,一口血憋到內傷。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北林偷偷告訴他,聽說領導安排了他一遠方親戚來賣票,就是要把他頂掉的。許鍾怒道:“你他媽的不早點告訴我!”
小周也火了,“我怎麼沒告訴你,讓你好好背資料不要被他抓住小辮子,你聽了嗎?”
許鍾說:“你早說我還背個屁資料啊!自己收拾東西滾蛋還好看點。”他邊說邊把餐盤重重往桌上一擱,不鏽鋼餐盤邊緣放著的那隻圓滾滾的鹵蛋應聲而落,咕嚕咕嚕滾到了牆角。
周北林指著那隻鹵蛋說,看,這就是你的下場。
吃完飯,許鍾乖乖的拿著一疊資料坐在棋盤街的長凳上惡補,身後是一棵四百多年的古柏,枝葉繁茂,罩下來一片陰影,樹上麻雀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吵的他並沒有看進去幾個字,唯一的收獲是找到了今天領導發火的源頭,那塊碑是十五米高,周北林這個白癡。
棋盤街的地理位置不錯,是景區大門與檢票口之間的一塊狹長區域,地上鋪著厚重的方形石板,宛如棋盤,兩棵柏樹,一西一東拱衛著灝靈門,由於這一部分算是開放景區,柏樹身上纏滿了附近群眾用來祈福的紅色布條,裹得活像倆炮仗。
許鍾在這時時刻刻洋溢著過年氣氛的樹底下待了一會就坐不住了,院牆外麵是間小學,上課時間一到,背著書包聚集在棋盤街上打卡片的小學生們作鳥獸散,偌大一塊地方轉眼又剩了他一個人,立刻顯得空蕩蕩的,老王端著茶杯從檢票口的鐵皮房子裏轉出來,朝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正發呆的許鍾趕緊埋頭做苦讀狀,身子稍微側過去了一點,心裏默默祈禱老王那個八卦愛好者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