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茫茫滿山穀，不見我的童年”，這兩句從書桌上一台舊收音機裏傳出來，“童年”倆字兒明顯有些走音。背靠桌子坐著的男孩回身在收音機上重重地拍了兩下，裏麵的杭天琪又回到調兒上接著往下唱了。
門外男人的叫罵聲越來越大，女人的慘叫緊跟著一記耳光聲傳進來，隨後是瓶瓶罐罐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男孩胸脯急劇起伏著，他扭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聚精會神玩鐵皮小汽車的弟弟，伸手把桌上的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
“唱他媽什麼唱？！”
房門被一腳踹開，玩耍的弟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個胡子拉碴雙眼血紅的男人帶著一身酒氣闖進來，他定了定神，找到發出歌聲的東西，兩步邁過去一把抓起來狠狠地摔到地上。
收音機的碎片朝四麵八方飛散開來，有幾片打在弟弟臉上，被嚇呆的孩子這才想起哭，椅子上的男孩趕緊跳下來跑過去把弟弟摟在懷裏不住地拍著後背安撫他。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裏癱坐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女人，把一口痰吐在腳下，“我養活你們這一群廢物有什麼用？！除了哭就是哭！”
男人說著朝兩個男孩走去，客廳裏的女人見狀掙紮著爬了起來。
“王八蛋你別動孩子！”
女人披散著頭發，鼻子和嘴角都往外流著血，左邊眼眶青腫，眼睛眯成一條縫兒，她光腳踩過滿地的碎玻璃碴子，呼喊著衝進屋子，朝比她高處一個頭的男人撲過去，像一隻要去跟獵鷹拚命的鴿子。
男人聞聲回頭，順勢揪住女人的頭發，揚手又是一耳光，女人被這一巴掌打懵了，軟軟地被男人提著頭發站著，大口喘氣。男人抬手又要打，胳膊卻先掄到了旁邊的書架上。
男人氣急敗壞地踹了書架一腳，幾本書稀裏嘩啦地掉到地上，他拽著女人的頭發來到門口使勁一甩，女人踉踉蹌蹌地跌出房間，摔倒在地。
“媽！”男孩撒開弟弟朝女人跑過去，卻被男人一腳踹倒，他哭喊著爬起來，在手邊隨便抓起一本書丟過去，正打在男人腿上。
男人上前一步，俯身就是一耳光，男孩被打得滾到一邊，捂著臉好半天才重新哭出聲兒來。
“反了你今後！敢出來我打死你！”撂下這麼句話之後，男人走出房間關上門。
門外重新傳來男人的巴掌聲和女人的哀嚎，男孩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門口，握住門把手後整個身子卻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透門而入，之後，門外就再沒了女人的聲息，剩下的隻有男人的咒罵和踢打聲，他喘著粗氣，一下一下像是在打一個沒有生命的沙袋。
男孩靠著門慢慢坐到地上，他不停捶打自己的腦袋，然後使勁兒仰起頭，無聲地痛哭著，隨後又用手捶打著書架。
一本《基督山伯爵》從書架上掉下來，在男孩麵前攤開最後一頁。
愛德蒙·唐泰斯帶著海黛遠走高飛，留給人們一句話——人類的所有智慧都包含在這五個字裏：等待和希望。
男孩抹了眼淚，手腳並用地爬過去一把抱住嚎啕大哭的弟弟，在他耳邊不停念叨著基督山的這句話。
弟弟瞪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男孩，慢慢地停下了哭泣，男孩往身邊地上看了看，找到收音機裏那塊被摔出來的磁鐵塞到弟弟手裏。
“我們有新東西玩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