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先皇雖起家於鮮卑,很多漢家規矩遵守的已經沒那麼嚴苛,但女子因紅杏出牆而被男方休了回娘家的,還是會被所有人唾棄。
林婉柔就處於這樣一個悲催的地位。
她所乘坐的馬車從攝政王府出門開始,路上就有得了消息的百姓朝馬車上扔爛菜頭、臭雞蛋等物,更有不知情的路人聽說車裏坐著的是跟胡駙馬私通的郡王妃,越發的義憤填膺,別說爛菜,連磚塊兒、碎石頭都敢往車上招呼,嚇得坐在林婉柔下首的朱雀一驚一乍的抱著頭哭個不停。
朱氏最先是坐在林婉柔後頭的車裏,並不跟林婉柔同乘,一見如此便讓車夫將馬車停了,讓丫鬟扶著下車對路人大聲解釋林婉柔是被冤枉的。但此刻群情激奮,大多數人的樂趣並不在林婉柔是否真的犯了錯,而是有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官家女子可以供他們盡情欺侮,因此毫不計較朱氏是個年齡大的婦人,爛菜葉子什麼的往她身上都招呼。
林婉柔一見忙讓朱雀下車將朱氏接到自己車上來,不要跟任何人再解釋一句。她沒有親自下車並非是怕挨打,而是她這個正主一現身,隻怕那些早已頭腦發熱的圍觀民眾會越發的激動,場麵更加的難以收拾。
朱雀再害怕也不敢不聽林婉柔的,更何況下麵挨打的是她的親娘,是以連忙哭著下車抱著頭躲避著那些攻擊將朱氏攙扶到林婉柔的車上。朱氏一上車看見林婉柔便大哭起來,高聲大罵那胡仕達臨死還要拉林婉柔當墊背,更大罵莊寧氏誣陷好人,六王等人處事不公。
林婉柔心裏當然不爽,但此刻大罵也好,哭泣也罷,全部都於事無補。上一世遭遇的種種已經流光了她的眼淚,這一陣子被禁足鵬天閣等待結果已經冰冷了她的血。哭?有什麼用?罵?誰能聽見?
是以她隻是僵著一張臉安慰朱氏不要難過,見怎樣都止不住朱氏的號啕痛哭,也就由著她去了——她一輩子都沒受到過這種侮辱,更將林婉柔視若掌上明珠,連對朱雀的疼都沒有對林婉柔的疼小心,怎麼受得了辛苦奶大、眼瞅著從小女孩變成別人的媳婦的主子被這樣羞辱、誤會?
漸漸的,林婉柔忽然聽見外頭的聲響似乎比方才小了,展開慧眼往外頭一瞧,正好看見呂俊朗、蘭改和頭戴幕離的袁玉儀帶著侍從前來護送,幾匹馬車前車後的圍著,呂俊朗和袁玉儀還好些,隻是騎著高頭大馬一左一右護送林婉柔回府,蘭改等侍從看起來卻暴虐十足,放開馬韁手持長鞭朝人群前頭的土地上用力一甩,鞭子聲和高高揚起的塵土驚得民眾掩麵後退,幾下就沒人再敢張狂。
盡管如此,還有那些不死心的好熱鬧的人跟著車一路走一路跑一路罵,直到瞧見醫聖府的車隊從路那頭迎上來。很多人都受過醫聖堂的恩惠,瞧見林孝亭的儀仗不好再對林婉柔怎樣,有那混不吝的,在聽聞林孝亭問一句“各位有什麼對小女不滿的,可隨同下官去醫聖府理論”之後,也不敢再跟了。
誰敢真的跟他去呢?人這一輩子可以不打官司,不跟官家來往,但誰能保證這輩子不生病?家裏人不生病?小病小災也倒罷了,若真是關係到生死,誰敢說求不到醫聖堂?
正因如此,不死心的不但不敢再跟,還灰溜溜的掩著臉逃走生怕被林孝亭無意中瞧見。
有了林孝亭和呂俊朗等人的護送,林婉柔終於可以安然回到醫聖府,下車之後略做收拾去前廳拜謝呂俊朗等人,進門時正好瞧見主位上坐著的林孝亭,原本十分堅強的心房瞬間崩塌,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爹爹。”有外人在場,林婉柔不敢流淚,忙低頭跪在林孝亭足下叩拜。
林府對女兒們的態度向來是嚴母慈父,林姚氏對孩子們還有幾分嚴厲,林孝亭得一個女兒性情溫柔幾分,生了六個女兒之後簡直成了儒雅男神,對女兒們從來不知生氣為何物。所以此刻即便林婉柔成了王府下堂之妻,也不曾對她有半分埋怨:“快先多謝呂太醫。”聲音之中到底還是有了幾分顫抖。
林婉柔忙擦幹淨眼淚起身轉向呂俊朗想要施禮,還沒動身呂俊朗已經起身還禮:“郡王妃客氣了。下官來此是想跟您說句話,此刻隻是一時之氣,等郡王回來,定還您清白,接您回府!”
“二郎去了何處?”林婉柔熱血已冷,早對莊知遠不抱希望,但此刻聽呂俊朗說起,還是好奇的多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