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字逗得莊知遠終於笑出聲來,伸著手招呼林婉柔給呂俊朗開藥:“他這口吃之症已經犯了好幾天了,從前沒這毛病!你快開藥給他治治!”
林婉柔跟莊知遠成親數日,還是第一次看莊知遠如此開心,第一次聽他能笑出聲來。且莊知遠本就生得俊美無匹,此刻那笑容一綻,立刻便如同遮住日頭的烏雲忽然散了,天忽然清了一般,整個花廳都明亮了不少,連重生而歸的林婉柔都看得癡了。
“看什麼呢?”
莊知遠嘴上不顯,臉上的神色卻立刻有些不爽了,滿屋子的陽光綻放也瞬間烏雲蔽日。
但他這回隻是不爽而已,好過林婉柔第一次覺得他好看麵露欣賞之色時的滿臉鄙夷,也不知他是天生不喜歡別人這樣看他,還是不喜歡自己天生就長成這副模樣。
林婉柔心中無愧,是以並沒什麼好隱瞞的,所以隻是照直了說:“看你笑的時候其實也挺好看的,以後還是多笑笑。”
莊知遠還沒說什麼,立在一旁的呂俊朗先嚇了一跳,連忙嘻嘻哈哈從中遮掩:“郡……郡王妃定……定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依下官看,郡……郡王跟下官相比,樣貌上差了十萬八千裏……”
但呂俊朗這話已然說得晚了,莊知遠已經抬手從桌上果盤裏撿起一隻純銀的鋒利果簽,隨手一劃便在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這動作太過突然,將原本心情不錯的林婉柔嚇了一跳,呂俊朗和守在一旁的初夏卻似乎早有準備,在莊知遠伸手去撿果簽時便快步朝他衝過去,可惜莊知遠功夫底子深厚,動作爐火純青,等呂俊朗和初夏抓住他手時,臉上已然多了一道血痕。
初夏立刻淚流滿麵的抽手帕幫莊知遠擦拭血跡,呂俊郎也手腳麻利的從醫用箱中取出現成的小瓶子幫莊知遠敷藥。莊知遠初時擋了幾下,將初夏和呂俊郎的衣袖、手背用果簽都劃破了那兩人也不躲開,莊知遠才緩緩住了手,閉上眼睛微靠在輪椅上任由那兩個人折騰:“留個疤吧?”
“是。”呂俊郎從善如流。
莊知遠卻閉著眼睛扯著嘴角笑了笑:“每次你都說‘是’,每次你都不給我留。”
“郡王已經比下官醜這麼多了,怎好讓您再多醜些?出門時下官都不好意思立在您身邊伺候了。”呂俊郎口吃的毛病又沒了,臉上的笑也變得壞而隨意,好像又回到了林婉柔重生之夜在船上看見他們的時候。
“呂太醫。”花廳之外忽然有人在叫呂俊郎。
呂俊郎微微一愣,莊知遠也立刻睜開眼睛。兩人對視了一眼,莊知遠便衝呂俊郎點了點頭,呂俊郎這才將手中的小藥瓶交給初夏,衝莊知遠拱了拱手出了花廳正門,隨後同門外喊他那人悄沒聲兒的說起了什麼。
初夏要給莊知遠繼續上藥,林婉柔瞧她方法不甚規矩,便主動上前從初夏手裏接過藥瓶給莊知遠上藥,接藥時初夏稍稍猶豫了一下,但見莊知遠並沒拒絕,便垂著頭將藥瓶雙手交給林婉柔。
林婉柔一句話惹得莊知遠發了神經,心裏頭最開始是覺得莊知遠少爺脾氣,後來瞧著呂俊郎和初夏似乎並不是第一次經曆此事,再聯想從前妹妹婉瑤跟自己說過的話,心裏多少有了些推斷。
莊知遠身為王府嫡子,從一出生便被母妃不待見,被親生哥哥欺負,爹爹忙於國事偶爾關懷一下也虛情假意轉臉就忘,想必從所有人身上得到的溫暖還不如乳娘李嬤嬤給他的多,李嬤嬤又隻是個下人,根本保護不了他。
婉瑤說過,莊知遠幼時是十分聰明的,莊遼出題考校兒子們,莊知遠總是第一個找到最好的解決之法。莊遼自然會大大誇讚一番,但越誇讚,莊鴻遠就越生氣,背地裏使的小動作便越多——莊鴻遠還是從從小習武的孩子,跟尋常孩子打架還不是一檔子事兒。
莊知遠挨了欺負,又打不過哥哥,隻能去跟王妃告狀,王妃呢,總是嫌莊知遠不懂孝悌,惹哥哥生氣,挨打正好是個教訓,還說什麼小樹苗不修理就會長歪,王爺忙於政事,就該由當哥哥的代替父親教訓,連漢人都說“長兄為父”不是嗎?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想必毫無反抗能力的莊知遠幼年時必定吃了不少的苦。等他有了反抗能力,被哥哥欺負的時候懂得還手了,又會在還手之後換來莊寧氏更加可怕的責罵。
他後來裝瘸離開王府,長期住在別院,說不定也是為了想過安生日子;不喜歡被人說那張臉好看,甚至拿了銀針就劃,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張臉像極了莊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