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昔站在公交車的站牌下,單車就停在旁邊。他想了想,還是從黑色的製服褲兜裏抽出手機,“啪啪”地按著散發藍色光的鍵子。幾秒鍾後,屬於電話薄裏的小箭頭一直向下拉,在看到那一條聯係人名字帶有顏色的字體後,景昔的右手拇指向前一推,在手機鍵盤中間的“OK”鍵下了重力。
林向南從儲備室出來,還在想剛剛和老師的對話,手機就在上衣兜裏劇烈地震動,泛起未讀短信的光。
這是楊芝芝送給她的,夏普最新款。
翻開手機蓋,未讀短信的框跳出來。
發件人:景昔
——要一起回家嗎?
林向南按著手機鍵,跳動著的光標停留在“好”字之後,又被擦掉清空,變換成,“我有事想處理下,晚一點回去。”
簡訊發出去,還沒將手機的翻蓋扣下,光線又亮起來,“好。”
另一端,景昔將手機放回褲子口袋,挎好背包,右腳踩下踏板,逆著風漸漸消失在暮色裏。
4.
所謂的“有事想處理下”就是——
林向南搭了兩站的公交車,在偌大的書城裏,終於找到“詩集散文”這樣掛在棕色書架上的白底藍色的標簽。
她站在屬於泰戈爾的一排文集前,從左至右,《暮歌》、《晨歌》、《心中的向往》、《金帆船》、《最後活著,還是死了?》。看到書皮上的顏色是懷舊的黃色,正中間是傾斜下去的三個字“飛鳥集”時,林向南帶著釋然的笑伸手拉過它的上角,把它從周身的書中抽出來。
“你的興趣還真是夠哲學啊。”
林向南聽到身後不遠處有這麼輕佻,但帶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微微停頓,又低下頭翻手中那本《飛鳥集》。
“林向南同學?”尾字故意拉長了音,問號的聲調上揚。
林向南怔了怔便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個身穿D中製服的男生,雙手插進褲兜裏,很隨意地站在那。林向南看著他嘴裏嚼著口香糖,偏棕色的頭發下,左耳有一枚黑色的耳釘閃得深邃亮晶晶,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是叫我嗎?”站在對立麵,她皺了皺眉,還是再次確認了下。
“在這個書區裏的隻有你一個人好吧。”樣子裏帶有玩世不恭的成分,隨即較有興致地穿過她,修長的手指在泰戈爾那一排書下敲了敲,發現是中英版的,嘴角不禁扯出笑,“難道是臨時抱佛腳為了參加那個演講做準備?”
“你怎麼知道?”林向南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本來這般不討喜的話從男生的口中說出來,反倒多了些特別的味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啦。”因為長相好,所以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在這個時候買中英譯文不是跟演講有關那才怪,不過你的格調倒是很高,居然選泰戈爾的詩集。”
“我問的不是這個。”她盯著他越看越是感覺在哪裏見過的臉,“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說。”男生尷尬的話語散發著不可思議和不著痕跡的不滿,“你該不是想說沒見過我吧?”
就是白駒過隙的瞬間,林向南腦袋裏嗡的閃過一個畫麵。
——在她感覺路程漫長的車廂裏,穿著幹淨帥氣的男生不小心絆倒在某個旅客的腿上,直直朝她的方向摔過來,最後打在了旁邊那個邋遢的中年男人身上。模糊的印象裏,他有些冷漠的臉,一直埋在劈裏啪啦響的手機上麵。
僅此那一次相見而已,火車停在陌生站點三次後,他便拖著簡單的拎包調轉方向去了別的車廂。
“我是你同學哎。”見她沒有答話,男生無奈地說,“D中二年級9班,你後桌的後桌。”
一直以來是被關注,被眾多女生喜歡的男生,第一次在兩個人如此近距離的座位下,不被對方認出,實在有點魅力打折。
“我不太注意班級裏的同學。”平靜的回答下,心裏是騰空而起的難以相信的驚訝,這就是命運嗎?林向南並沒有提起那天在火車上的初次相遇,亦還沒有達到一定的好奇想要和他攀談那次旅程他是去了哪裏。
有關來北城之前的一切,最好永遠都不再有人知曉。
問題是,現在屬於什麼狀況?
“你這個人,真的怪。”抓了抓頭,“沒見過你這樣的女生,看著有點內向吧,嘴巴還挺厲害。”
眼看著她拉直了臉拿著書要走的樣子,男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連忙打圓場:“誒,不是生氣了吧?”
依舊沒有理他。
“喂!”追上去,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拉了下女生的胳膊,等對方扭過頭,眼神可以用“莫名其妙”來形容時,男生才匆忙放了手。
“你到底是來這裏幹嗎?”林向南把書放在收銀台,“就隻是打個招呼通知我這個人很奇怪嗎?”
“哪有,我是來買漫畫的。”說著才恍然大悟,“你等我下啊,我光顧著和你說話還沒買。”
林向南歎了口氣,男生已經速度地跑去找漫畫了,她手晃了晃,對目光花癡的收銀員說:“我要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