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湖畔日前多出了一道風景。若是問流連於湖畔的人,相信他們都能答出同樣的話:“啊!那個白衣少年,真真如天人下凡一般。隻是看他笑一笑,便似到了天宮……”
那些人口中的少年,這時正泛著小舟,在湖中收采著晚蓮。溫軟柔順的眉眼,淺笑彎唇的淡笑,真真有迷惑世人的美麗。
伸手擦去了額間細汗,白衣少年抬頭看了漸入秋日後有些淺淡的日頭,淺淺笑了起來。
師父說,完成這次的修行,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回閔城了。離家多年,不知道家中如今又是如何模樣。
看天色漸晚,少年慕容玉將小舟駛往湖邊,收拾了小舟上蓮子,下得舟去。湖畔之人終至漸漸散去。
幽湖魚米香,師父說,最後的曆練,是在幽湖湖底找尋百餘年前,被天機老人沉入湖底的玄玉冰。他在湖畔流連了幾日,卻未曾聽聞周圍人談論過此事。莫非,真真是江湖事,隻有江湖知?將蓮子交給收留他的老婦人,慕容玉謝過老人的晚餐邀請,獨自往湖邊走去。
還剩了西邊與北邊未尋,不知今晚能否有收獲。心裏暗忖,對於歸家心切的少年來說,屢屢無法完成的修行,有些焦急。
偏偏此時,夏末秋初傍晚的雨水,毫無預兆的淋了下來。匆匆忙忙歸家的路人已經開始往簷下躲閃。
抖開原本準備的潛水裝,慕容玉披上衣沿著湖岸跑去。經過巷角處,卻聽到一陣嚶嚀了哭聲帶著些梗咽,從一邊的草堆中傳了來。
是有人在哭麼?慕容玉看了看不過百米的湖岸,又看看一邊傳出哭聲的巷口。默然片刻,終是抵不過好奇,轉身走進了巷子。若他知道會就此遇見這一生的負擔。不知他還會不會有那麼片刻猶豫!
“你,在哭麼?”少年小心翼翼的問著。
埋在膝蓋中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還在哭著。在山中,從來隻與幾位師父做伴,沒有與其他孩子交流過的少年,話問得有些局促。
見那小孩未理會他,他莫名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額角,低頭彎腰到與那孩子視線其平處。又輕聲詢問了遍。“你還好麼?下雨了,你應該回家的。”
沒有得到回答,那孩子卻抬起了頭。淚水洗過的一雙大眼清亮有神,同樣因為哭泣帶來的紅腫也讓她有些狼狽。
慕容玉有些尷尬的笑笑,原來是個漂亮的女孩啊。看樣子才十二三歲,卻為什麼在這接近湖邊的地方,哭得如此狼狽。
往下打量去。女孩的衣服有些淩亂。腳下因下雨沉積的泥水已經蓋過了她的衣角裙邊。泥濘中,有些散亂狼狽的淒麗。
他微愣神,女孩眨著大眼,似乎也有些恍惚,半晌,終於從嘴裏擠出一句話。
“哥哥,我爹娘被壞人害死了,我跟你走,好不好?”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賴定他。她傻傻的睜著雙眼,認真的看著他,讓他不由自主的對她柔柔心疼的笑著,點頭說:“好”。
自那以後,他便對自己說:慕容玉,這孩子將是你這一生不能也不舍得丟下的責任。
他想,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他同樣會選擇走進巷子。
所以,他放棄的那晚的修行之事,抱起因為連日逃亡又一直在饑餓中早已脫力的女孩。對收留他的老婦人說,她是出來找尋他,卻迷路在郊外的妹妹。
那日寒露,晚間微涼,慕容玉的生命中從此有了一個人。她叫天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