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廟(1 / 2)

["“今天這票買賣幹完,上頭發派的差使也算是結了,這一百來日,兄弟們個個把腦袋寄在閻王爺的桌案上,陪著許某水裏來火裏去,挨劍受拳,這份過命交情,許某記下了!”發話之人乃是條粗豪大漢,滿麵虯髯,黑麵碳眉,一蓬赤發根根炸開,頗具幾分氣勢。此刻,他正端著斟滿烈酒的海碗,對著下首十來人一番激勉,梁上浮塵隨聲簌簌而落,連帶著旁邊溫酒祛寒的火堆,也是歪了一歪。

“頭領說得哪裏話,莫說隻這一百來日,就算千日萬日,又有誰來皺一下眉頭!”

“天塌下來有許大哥頂著,幹翻人道那幫雜碎他姥姥,又待怎的?”

“老大英明神武,無往不利,正是我輩楷模,聖道棟梁!”

下首眾人一陣亂哄哄的聒噪,隨著許姓頭領仰頭牛飲,頓時,辛辣之味四下彌漫,混著陣陣汗氣被火舌一蒸,屋內氣氛陡然就活躍了幾分。

一個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漢子摸出匕首,將手中熏肉剔出一塊肥瘦相間的,遞到許姓頭領手裏,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問道:“頭領,這一回上頭急催緊趕,就差在兄弟們屁股上塞個炮仗來攆,這批人道崽子的好血好肉,怕是用處不小。”

許姓頭領瞟他一眼,餘光瞥見下首眾人都豎直了耳朵,這才咳了一聲,緩緩說道:“在上頭眼裏,我也就是比你們大得一圈的爬蟲,知曉的不多,據說是新晉的劉護法破關在即,這東西自然是窯子裏標致的粉頭,多多益善。”說著,他便將“這東西”從腰間的須彌袋裏召了出來,在眾人眼前掂了兩掂。隻見一個嬰兒頭顱大小的圓珠懸於手掌之上,色作紫紅,其內有血光隱隱流動,似有若無,甚是妖異,越看越是引人心魄,正是專門用來吸攝提煉生靈血肉精華的法器,名為無漏血珠。

那身材瘦小的漢子盯著無漏血珠裏暈染的殷紅,隻覺口幹舌燥,心裏癢得似貓抓一般,不禁舔了舔嘴唇,歎道:“真是好東西,若讓我得了,進上一境還不跟玩個粉頭一樣容易。可笑氣宗那幫子棒槌,成天捧著看不見聞不著的道力往死裏吸攝,簡直就是有窯子不逛,偏要在家自摸,哪裏曉得那股子快活滋味。”

旁邊立刻有人打趣道:“王猴子,這話若是傳到程宗主耳朵裏,包管你全家老少都被吸成活躺屍。”此言一出,便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聽到這話,那王猴子心裏陡然就是一虛,隻覺背上一陣毛辣辣的發癢,但見眾人臉上的嘲諷神情,又忍不住嘴硬,哂道:“它氣宗有程道非,我血宗高手難道隻吃幹飯不成?莫說宗主親至,便是手下四大護法隨便拎出一位來,他程道非又怎樣?能奈我何?”

立刻又有人調笑道:“莫非你是宗主偷偷養下的私生子?一大票神仙似的人物,讓你當成騾子使喚?您老好大的麵子。”

王猴子臉上一紅,正欲跳腳,卻被許姓頭領打斷:“好了,這些招惹禍事的玩笑莫要再開。”他將無漏血珠收回乾坤袋,肅聲道:“宗派教義之爭,我等螻蟻如何有膽插嘴?氣宗,血宗,總歸都是我聖道一份子,不容有侮。有這調笑勁頭,不如多收拾幾個人道狗崽子,立份大大的功勞。”

眾人見頭領不喜,立刻便將麵上笑容斂去,其中一個膽大圓滑的,還順著頭領的教訓,另起了話灶:“說起這功勞,我倒省起一件事來,算上這次的積功,咱頭領副香主的位子必然是沒得跑,小的先在這裏恭喜了。”

聽到這句,許姓頭領心裏一樂,臉上也繃不住,笑罵道:“你小子,操的哪門子閑心。按積功來算,確是夠了,至於頂哪裏的缺,卻還不清楚。”

“怎麼忘了這茬?狗日的包小四!狗日的馬屁精!”眾人心中暗罵,嘴上卻是一片祝禱阿諛之詞,亂哄哄的又和許姓頭領幹了一大碗,屋內氣氛又重新熱絡起來。

那包小四曉得自家這一記馬屁穩準狠,算是犯了眾怒,眼珠子轉得一轉,說道:“頭領,這次同來的兄弟,壞了性命的不少,照我聖道規矩,死者所有,生者繼承,小的在這裏就大膽替眾兄弟做一回主,此次分潤,咱們分文不取,權當恭賀許副香主升遷之喜,前途無量,大家卻說如何?”

眾人立刻會意,連忙將胸脯拍得山響,卻聽許姓頭領說道:“這哪裏使得,兄弟們九死一生才得來的東西,豈能一股腦便宜了我?你們這是要讓人戳我的脊梁骨啊!”頓得一頓,他又說道:“許某好歹混到了副香主,在我聖道勉勉強強也算入了流,若還要與你們這些小的在一個碗裏爭食,卻不嫌寒磣麼?這次的東西,權當我從指縫裏漏了,你們合計著分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