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了,常常回憶起過去。”他歎息一聲。看住安夏紅了的眼圈笑的意味深長。
“原本想等事件稍微平息在做打算,誰知你父親的暴躁脾氣……”
“前麵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殺人的罪名卻坐實了,任誰都已無能為力。這兩年,我漸漸有了能力幫他周旋,也隻能做到減少刑期。”他一臉自責無奈,到讓安夏有些不安了。
說“我聽到父親減刑的事情,還以為是他在獄中表現良好。”
“傻孩子,殺人罪的量刑標準是從重從快嚴懲。表現在好也是背著殺人的罪名。哪裏有兩年連續減刑四次的。”
“你父親什麼都好,就是被自己的脾氣害了……”他重重的歎息。
安夏眼底氤氳出霧氣,心底有了感激。此刻她覺得,坐在自己對麵的人,不是什麼司書記,而是多年前那個一臉關切的父親的老朋友,自己的司叔叔,是關心愛護自己的長輩。
自省委大院出來,已是下午。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烏雲密布,陰雲沉沉壓下來,空氣中已隱約有了濕氣。莫名的一陣風卷過來,氤氳的熱氣混著陰濕,向人沒頭沒臉的撲過來。
安夏拒絕不了阿姨的盛情,隻得答應她,由她駕車送自己回去。
暴雨襲來前的上海,人群車輛各自張皇失措。想要從密密的縫隙中尋出一條通暢道路來。車鳴人怨各自四下裏奔走。
阿姨坐在駕駛座上反而顯得十分安然。時不時回頭,望一眼安夏的臉,神思恍惚,說“你的眉目越來越像你媽媽。”
又是長長的一段沉默。安夏總覺得阿姨心底有事,有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起。記憶中,雖然依舊清晰記得她懷抱的溫暖,和低低安慰的細語,但中間畢竟已隔了幾年的時月。原本的那份親厚,讓兩個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相對沉默的人,有了更加傷感難看的局促、尷尬。
安夏心底正盤算著,想要追問一句司晨的消息,可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吞了下去。
像是少年時候那個沒有清醒過來卻愕然而止的綺麗飄渺的夢。
他在夏夜,在踟躕回頭的瞬間,突然頓足,顫聲問“小夏,我,我能抱你一下嗎?”
兩個十六歲的孩子,身體似初初萌芽,男孩、女孩漸漸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她惶惶低頭羞澀的笑,向後退幾步,又猶豫著向前進一步。看他顫顫的雙手小心翼翼穿過她的胳膊,緊緊篩住她纖薄的身體。“你的身體軟綿綿的,真好。”輕輕的語聲,似乎聲音大一點,就能驚醒的一場夢。
帶著秘密的喜悅分開,回家的腳步輕快。
“小夏--”他望住她的背影突然大叫,她回頭。他問“你會不會忘了我?”
夢醒了,他走了。沒有說過再見,過後無痕。
等他的消息,一天,一個月,一年。
直到適應了這個常伴自己身邊的人,真的離開了自己。
她對自己說,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嚐試等待的滋味。小時候等媽媽,時時爬在老宅的窗口向外望,從晨起到黃昏。後來等爸爸,聽見夜晚裏他歎息的腳步聲自門前走過,期望他能走進來,給自己一個擁抱,說安夏,別怕還有爸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