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應天情色一變,追問道:“怎麼個蹊蹺法?”
“以臣妾看來,就算是李貴人想尋死,也用不著自己放火燒自己,皇上你想想,這得多疼啊?”
“貞妃的意思是?”盛應天漸漸來了興趣。
“臣妾以為,李貴人應該是被人害死的。”秦慧貞大膽地下了結論。
秦慧貞小心地觀察著盛應天的臉色,發現自己的結論果然讓他鎖緊了眉頭,暗暗歡喜。
以她的分析,最有可能會下手的便是王皇後。
當初一邊安排李沫兒侍寢想鎮住自己,一邊又給李沫兒下藥,說到底還不是擔心李沫兒會懷有龍種威脅到她皇後的位置。而她隻不過使人在藥裏加了些蒜沫罷了。
她一回宮便聽說安公公在李沫兒未死之前時時都往潛心宮跑,如果不是皇上對李沫兒有所改觀,依安公公這種牆頭草會對李沫兒這般殷勤嗎?
王皇後好不容易在李貴人闖禍之後重振威風,又怎容得下李沫兒得勢呢?
眼下她隻需要好好提醒一下皇上,便可利用李沫兒的死,將王皇後扳倒。
而她當然是最沒有嫌疑的人,因為這段時間,她根本就不在宮內,秦慧貞簡直就忍不住要為自己的聰明與智慧拍手叫好了。
隻是秦慧貞不知道,當初王皇後給李沫兒的藥,根本不是什麼可以避免受孕的藥,而實實在在是想李沫兒能懷上龍種用來製住她的。
她也不知道王皇後曾經在皇上麵前為李沫兒求過情,她更不知道安公公也是真心對李沫兒好的。
她還不知道的是,李沫兒被燒死之前曾經絕過食。
所以大家認定李沫兒是自殺也是不無道理的。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後果便是,盛應天當場下令開棺驗屍,並且叫人將宮婢屏兒帶來養心殿,他要親自盤問。
盛應天心裏又是怎麼想的呢?
當時被李沫兒葬身火海的場麵給震住了,再加上李沫兒早些天鬧絕食,什麼也沒有考慮便主觀地認為李沫兒是自殺的。
現在經秦慧貞這麼一說,才發現整件事有很多漏洞。
其一,就算是不讓她絕食,死的方法有很多,她還可以選擇割腕,上吊,而自焚是最殘忍的一種,李沫兒為何獨獨選這一種?
其二,他還記得當天下午李沫兒的家人才進宮探視,為何晚上潛心宮就失火?
其三,李沫兒對下人向來很好,怎麼會冒著宮婢陪葬的可能放火呢?
屏兒被帶到養心殿內跪下,盛應天讓秦慧貞先行離開,然後摒退了其他人,隻留下了安公公一人陪著審問。
“幾時起的火?”盛應天問道。
“回皇上,奴婢實在不知。”
“把失火那天發生過什麼事一五一十對告訴朕,有一個字不實,朕便要了你腦袋!”盛應天淩厲的目光掃過屏兒,嚇得她當即便白了臉。
“回皇上,貴人早上起來吃了早飯就開始抄寫經文,午飯過後安公公帶著李公子前來探望,之後沒有見過李貴人出房門,到晚上就失火了。”屏兒老實地交待。
“你的意思是,自李青陽離開後你便沒有見過李貴人出房門?”
“是的。”
“做奴才的不用侍候主子吃飯麼??李貴人沒出房門你也不管不問麼??”盛應天大怒道。
“回皇上,因為李公子臨走前曾告訴奴婢說貴人吃了些家裏帶來的糕點,又說主子乏了已經睡下了,所以奴婢才沒敢打擾主子休息。又說讓奴婢好生照料貴人,說貴人精神狀態不太好,要奴婢好生照料,說遲些會再來探視。半夜主子叫醒奴婢,說是餓了,讓奴婢為她準備粥,奴婢便去禦膳房了,等奴婢端著粥回來之際,都不知道潛心宮燒了多久了,接著奴婢便去請人來救火。”屏兒除了自己收了李青陽的錢這事沒有交待,其他的事交待得有多清楚便有多清楚,也小心地把自己的責任給推掉了。
“那李貴人和她弟弟說了些什麼,你可知道?”盛應天又問。
“回皇上,奴婢不知。”
盛應天突然抓起一旁的茶杯就往屏兒身上砸去,怒斥道:“什麼都不知,朕要你這些奴才來幹什麼?”
屏兒不敢躲,硬生生地用身子接了茶杯,萬幸的是,沒有砸到她頭上,她帶著哭腔道:“是安公公讓奴婢在外守候,莫去打擾主子的。”
盛應天的臉越來越黑了,轉過頭怒視著安公公。
安公公被嚇了慌忙跪到了屏兒身邊道:“皇上息怒。”
“是你把人帶去潛心宮的?”盛應天問道。
“是奴才帶李公子去的。”
盛應天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試探著問:“李青陽他是一個人來的嗎?”
“回皇上,李公子還帶了一個小廝,那個小廝是啞巴,拎了一大包東西進宮,全是吃的。”安公公如實答道。
盛應天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問:“李青陽怎麼就突然想進宮了呢?”
“請皇上饒命,是奴才擔心李貴人想不開,才帶話給李府,請人來勸勸貴人的。”
“好你個安勤年,好一個李沫兒,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想造反了嗎??”盛應天盛怒之下,一腳踹翻了安公公。
“皇上明察啊,奴才不敢。”安公公急得滿頭大汗,又沒想明白皇上為什麼會如此生氣。
屏兒更是嚇得渾身都在發抖,安公公都被皇上罵要造反了,那自己又會是什麼罪呢?
沒過多久,有人回報說貴人的屍體已經運回了潛心宮,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聚到了潛心宮。
“擺駕潛心宮。安勤年,你給朕好好在這兒跪著,等查明真相,朕再考慮怎麼罰你!”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養心殿。
盛應天帶著隨從駕臨潛心宮,太醫們迎駕之後,盛應天開口問道:“可驗出什麼沒有?”
掌管太醫的太醫令王忠仁回道:“回皇上,貴人是被濃煙嗆住,窒息而亡。”
“朕想知道,這具屍體,到底是不是李貴人本人!”
王忠仁麵帶難色道:“回皇上,屍體已經被大火燒焦,很想看出原本的麵目。”
“朕隻要結果,至於怎麼驗人,由你們想辦法。不然朕養你們這群廢物幹什麼???”
“臣等遵命。”
王忠仁戰戰兢兢地回到屍體旁,可是麵對這具燒焦的屍體,真是無從下手。
隻有宋太醫麵色凝重,不時的將屍體翻過來,翻過去,毫無收獲後皺眉深索,跟後又打開屍體的口腔,突然“啊”了一聲。
“宋太醫,你可有發現?”盛應天急忙問道。
“回稟皇上,這具屍體少了一顆牙。微臣替李貴人問過診,據微臣所知,李貴人的牙可是完整無缺的。不過照傷口來看,倒像是讓人用工具硬生生拔下來的。而且微臣曾替李貴人把過脈,李貴人骨髂甚小,而這屍體的骨髂似乎要大上一圈。”宋太醫極為小心地說道,他也不敢保證這屍體到底是不是李沫兒本人。
盛應天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良久之後才吩咐身邊的侍衛道:“帶人去李呈鋼府上將人全部拿下,一下也不能留,然後把李青陽和李呈鋼帶到禦書房,朕要親自審問。”
“屬下遵命。”
侍衛匆匆而去,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做什麼。
“你們都可以下去吧。”
“微臣們先行告退。”
待太醫們全部離開之後,盛應天才對另一個隨從太監道:“吩咐下去,屍體移出皇陵,隨便找個地方葬下去。”
“是的,皇上。”
隨後回到養心殿,安公公和屏兒還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盛應天冷冷地掃了兩一把,冷哼一聲。
“來人,將這丫頭送到皇後那裏領罰。”
“是的,皇上。”
屏兒眼淚汪汪的被人拖出了養心殿。
安公公抹著額頭上的冷汗,連看都不敢看盛應天一眼。
“安公公。”盛應天叫道。
“奴,奴才在。”
“朕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奴才聽著。”
“你一直關心的李貴人並沒有死,燒死在潛心宮內的屍體,不是她本人。”盛應天慢悠悠地說道。
安公公猛地抬起頭,不知道皇上這個時候在開什麼玩笑。
“你不明白是吧?”
“奴才愚昧。”
“沒關係,多跪些時辰自然便會明白了。”
“啊……”
京城,前尚書府
這天傍晚,突然被一群官兵圍住,緊跟著又是一群官兵湧入府內,見人就抓。
“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可知道這府上住的是什麼人嗎?”被製住的老管家氣急敗壞道。
“閉上你的嘴。我等乃是奉了皇上之命,特來捉拿欽犯。”
“什麼欽犯,哪個是欽犯?你們可有聖旨?”老管家大膽地問道。
“少廢話,我等奉的是口諭!”
“你……”管家話還沒有說便看到自家老爺和夫人也被人帶了出來,高聲叫道,“老爺,他們目無王法了,居然擅闖官宅。”
“你們這是幹什麼?”李呈鋼冷冷地問道。
帶頭侍衛雙手抱拳道:“李大人,得罪了。我等乃是奉了皇上口諭,請大人進宮麵聖。”
“皇上就是讓你們這樣請人的嗎!”李呈鋼怒問道。
“還請李大人合作。”
帶頭侍衛不做辨解,隻是站在一旁見人一個個被帶出來,卻唯獨不見李青陽。
“沒人了嗎?”
“回莫統領,所有人都在這兒了。”
莫允才走近李呈鋼身前,問道:“李大人,敢問令公子在何處?”
“怎麼?皇上也想請小兒進宮麵聖嗎?”
“自是如此。”
李呈鋼臉色變了變,意識到可能是真的出大事了,也不敢大聲了,試探著問:“莫統領,可是出了什麼事?”
“這層下官不知,隻是皇上有令,務必請得李大人和令公子進官,還請李大人告知令公子在何處。”
李夫人突然哭了起來,掙紮著道:“這位大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可與我家青陽有關嗎?”
“夫人,這層下官真的不知。”莫允才向來口風甚嚴,所以也甚得盛應天提拔,才三十出頭,便已是禦前侍衛統領了。
“可是,小兒已於幾日前離開京城四處遊玩去了,老夫也不知道小兒具體會去哪裏。”
“李大人,你這可是為難在下?”莫允才沉聲道。
李呈鋼也沉下臉道:“老夫句句屬實,即便是到了皇上麵前,老夫也是這句話。”
莫允才頓了頓,然後正色道:“那好,在下估且相信李大人的話。來人,將一幹人等全部押走。除了把李大人帶進宮外,其餘人等,全部押進大牢,等候聽審。”
“莫允才,你想要幹什麼?為什麼押入大牢,我們到底犯了什麼事?”李呈鋼怒道。
“李大人,進宮後自然便知,帶走!”
然後又回頭低聲吩咐下屬,帶些人隱藏在四周圍,一旦發現可疑人物進府,直接拿下。
就這樣,除了一臉怒氣的李呈鋼被帶進官麵聖,李府上下全部被押進了大牢。
入宮後已是半夜,李呈鋼被押著站在禦書房門,莫統領問了看門的侍衛知道皇上還在裏麵等著後,才將李呈鋼帶了進去。
“屬下參見皇上。”
“臣參見皇上。”
“免禮,免禮。莫總領,李公子人呢?”盛應天微笑著問道,光看這個笑臉,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在前一秒鍾就是這個人的一道口諭將李家上下幾十口人全部押進了大牢。
“回皇上,李大人說,李公子已於幾日前外出遊玩去了。”
“哦?”盛應天挑了挑眉道,“怎麼這麼湊巧啊?李大人,李公子是幾時離的京呢?”
李呈鋼算了算日子,回道:“回皇上,小兒是五天前晌午時分外出的。”
“哦,那李公子進宮來探視了李貴人之後就沒有回府了嗎?”盛應天又問。
李呈鋼皺眉,青陽什麼時候進宮來了,我怎麼不知的?當下就犯起了疑,但仍然不動聲色道:“回來過,說小女在宮裏一切都好,然後就又離開了。”
盛應天微微一笑,又追問:“那李公子又是什麼時辰回的府,什麼時辰出的門呢?”
李呈鋼硬著頭發答道:“臣那天剛好外出,回府之後是聽下人說的,所以具體什麼時辰臣也不是太清楚。”
“原來是這樣啊……”盛應天拖長了聲調,突然麵臉一凜,站了起,啪的一聲拍向書桌,厲聲道,“大膽李呈鋼,在天子麵前竟敢胡言亂罪,你可知罪?”
李呈鋼麵色一白,仍然咬牙道:“臣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
“句句屬實?好,那朕來告訴你,什麼才叫句句屬實。五日前李青陽進宮,傍晚時分離開潛心宮,從潛心宮走出皇宮,再回到李府,再出城,那時城門早已上鎖,又如何能出城?”盛應天一步一步走近李呈鋼,聲音越來越冷,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而半夜時分,潛心宮失火,李貴人便葬身火海。”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