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沐璃還是把事情憋在肚子裏麵,誰都沒有告訴。
被那個陌生的男孩子威脅的成份恐怕幾乎沒有,因為她根本沒有把那威脅當一回事。
隻是她無法向任何人和事物開口說出來,至於原因,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大概是因為生在這樣的家庭,因為這樣的父母,因為先天和後天養成的性格。
父親十分嚴厲,無論她怎麼努力,也從未得到過他的誇獎。母親雖然對她溫柔,但是卻從來都沒有溺愛過她,讓她在剛剛進入校園的時候就開始一個人一間房。
她所擁有的最初的記憶,都是與外婆外公有關。外婆寵她外公逗她,若她犯錯卻也從不姑息。見她無聊,便讓她和一些比她大的孩子一起放牛。
牛在一旁吃草,而她和那些大孩子們在草地上嬉戲玩鬧成為了她兒時最快樂的時光。
直到她四歲的時候,她看見了她的父母,她卻不認識他們。因為就算以前見過,她根本就不記得。
從外婆家回到自己家,她在一個沒人的房間裏麵哭了好久。
沒有爺爺和奶奶,外公和外婆就像爺爺奶奶一樣的對她,她也不是叫他們“外公外婆”,而是直接叫爺爺奶奶。
雖然她那時還小,但突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怎麼說也不自在,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街坊鄉鄰。
母親對她的愛護讓她慢慢適應了這個家,隻是父親卻讓她無比的害怕。
哪怕吃飯時,父親的手一個抬高她也會反射性的縮脖子,生怕他的手順勢就敲上她的腦門。害怕自己那個嚴厲的父親已經成為她的本能。
父親的不善於表達,她一點都不知道,母親對她好,她感覺到了。所以,她在母親麵前可以很放肆,在父親麵前她隻會寒蟬若噤。
整天圍著母親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三句話中總有兩句是她在喊“媽媽”。在父親麵前……她隻會把頭低得很低,把嘴巴閉得很緊,從來都不曾主動和他接觸過。
一個疏離一個靠近,直接在她的心底打下“爸爸不好,媽媽很好”的意識,直到她長大以後的某件事的發生才讓她把它推翻。
回家沒過多久,她就認識了沐文和沐輝,小孩子之間的友誼來得很快,一下子就可以打成一片。
而在記憶中的某些被她遺忘的片段中,是她與晏流光的第一次相遇。
隻是她不曉而他亦未說。
一點一點的,她的性格慢慢的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比的矛盾。
明明喜歡安靜,卻可以和其他人大大咧咧的吵鬧。明明很想找人傾訴,卻偏偏要憋在心裏。明明很希望自己可以像對待母親一樣對待父親,卻還是和以往一樣惶誠惶恐,惴惴不安。
喜歡把自己逼近一個死胡同裏麵,默默的一個人鑽牛角尖、胡思亂想,也不願把心事說給任何人聽。
自己在學校裏的生活,家裏人不問她便不說。問她有沒有人欺負她,她隻會搖頭,什麼也不說。問她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她隻會說“還可以”,不會多說什麼。不問她便不說,問了她也不會全盤托出。
哪怕去偷偷翻她的日記本,也隻能發現上麵除了她看書時的感想,並沒有其他什麼東西在上麵。
她的發泄永遠都不會留有痕跡,日記絕無可能成為她所能打開心門的鑰匙。
把在成長的歲月中,慢慢的把心圍在她築起的圍牆裏麵,再慢慢的在圍牆的外圍建起護欄,讓人無法進入。
長久的相處,可以讓沐文和沐輝他們不被護欄擋住,卻也砸不開那高高的圍牆。
他們可以走進她的心裏,卻沒人能夠真正走進她的心底。
因為她不相信,不相信別人,更不相信自己。
不相信別人會真正的對自己好,不相信被別人完全了解的自己還會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可和信任。
一個連自己都不曾相信的人,你又有多大的奢望能讓她相信別人。
隻會是空歡喜一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