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晨軒淡淡說:“今天是揚揚的生日。”語氣是如此的平靜,雲淡風清。她點頭,盡量微笑,說:“是,帶他去遊樂場了。”然後把電話遞給穆揚。穆揚睡得有些迷糊,也不出聲。等他問:“揚揚,生日過得高不高興?”他才興奮地喊起來:“爸爸!”說著繪聲繪色描述他在遊樂場玩了什麼,吃了什麼,看到什麼。穆晨軒聽了,很高興地笑,寵溺地問:“揚揚過得好不好?”穆揚點頭:“嗯,可好玩了,媽媽也去了,還有叔叔。”穆晨軒說:“那揚揚要聽媽媽的話,還有……叔叔。”
穆揚忽然問:“爸爸,你為什麼不來看揚揚?都不要揚揚了嗎?”穆晨軒安慰他:“揚揚乖,爸爸忙。將來爸爸的,都給揚揚,好不好?”穆揚聽不懂他的話,點頭說:“嗯,那爸爸要記得給揚揚買生日禮物。”穆晨軒答應了,跟他說了半天的話才掛了電話。
穆揚探過身伸手要靳敏抱,說:“媽媽,揚揚想睡覺。”潘雲飛哄他:“揚揚乖,媽媽累了,叔叔抱你去睡覺。”他看著潘雲飛,忽然說:“剛才爸爸說了,叔叔也是爸爸。”然後衝靳敏說:“媽媽,爸爸是爸爸,叔叔就是爹地嗎?”潘雲飛萬萬料不到穆揚竟然會說這樣的話,驚喜得說不出話來。穆揚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習慣地說:“媽媽,那揚揚以後就要叫叔叔爹地嗎?”靳敏想,估計是穆晨軒教他的,看著他,認真地說:“那揚揚願意嗎?”
他想了許久,似乎十分苦惱,最後又釋懷,想通了似的,點頭,喊了一聲:“爹地。”喜得潘雲飛差點抱不住他!他又問:“那爹地會對揚揚好,對媽媽好嗎?”潘雲飛鄭重地點頭:“揚揚和媽媽是爹地的心和肝,少了心和肝,人就不能活了。”穆揚似懂非懂,趴在他肩頭打哈欠。潘雲飛拉著靳敏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偌大的潘宅竟然沒有一個人。靳敏心頭不由得輕鬆許多。她跟著進了當年潘雲飛的房間,坐在床邊照顧穆揚睡下,看著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物,空氣中仿佛還飄散著熟悉的味道,心頭驀地湧上一陣強烈的感情。她打開窗戶,草地庭院躍然眼前。舊時天氣舊時景,隻有情懷,不似舊時。可是這裏,此刻看起來卻像是歸宿。原來漂泊久了就成了歸宿。
潘雲飛走近她,從背後將她擁在懷裏。靳敏這次沒有反抗,隻低低地歎息著,有無數的感慨唏噓,隻是說不出來,根本無從說起。雲飛輕聲問:“小敏,你歎息什麼?”她忽然轉身,用力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像是泄憤。泄什麼憤呢,她也不知道,或者是泄愛也說不定。各種各樣的愛,總之,是好的愛。
潘雲飛疼得皺起眉頭,卻任由她作惡。他胸前鼓脹著滿懷的情愫,極欲傾訴,卻宣泄不出其中的一二。帶著她雙雙跌進的沙發裏,頭埋在她胸前,悶悶地要求:“敏,永遠不要離開我。”隻說得出這樣一句霸道任性的話。靳敏在想永遠是什麼概念,真的可以做到嗎?沒有回答。他們似乎連明天都不能掌握。以前是以前了;現在僅僅是現在;以後,以後永遠說不準。
他有些焦急,催著她要她保證似的說:“敏,答應我!”靳敏又是那樣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搖頭:“雲飛,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永遠。”潘雲飛怔了下,忽然說:“小敏,沒有永遠,那就一生一世。”然後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重複道:“不知道永遠是多遠的話,那就一生一世。我不知道一生一世有多久,可是一天一天地過,很快也就過完了。”忽然想起一句話,說:“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已。”
靳敏低聲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隻不過是童話。有人說那是最悲哀的兩句話,因為死生契闊,瞬間生離死別,連當初的承諾都不能實現,何其悲哀?人世間有無數的意外。”潘雲飛淡定地說:“那隻不過因為那個人沒有勇氣罷了。既沒有勇氣相信,亦沒有勇氣實行。”靳敏抬起頭看著他,深受震動,沉默不語。憑著勇氣是不是可以創造奇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