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黃郎中抬頭看著牛大,無聲地哭泣著,久久不能平靜,“缺藥材也好,我良心使壞也罷,總歸都是我的不是,今天還上門與你大吵大鬧,你卻不計前嫌,我實在是,實在是羞愧啊!”說罷便緊靠牛大的臂膀哭咽起來,將這幾年來所扛的壓力,內心的自責以及對百草堂趁火打鐵的仇恨一股腦兒全都傾瀉出來,眼淚鼻涕大把大把的粘在牛大身上。
雖惱怒黃郎中,為他做法所不恥,但前麵已生了原諒這心,再見此景,民風淳樸的百姓早已忘記黃郎中的所作所為,皆為他掉下同情的淚。是啊,藥鋪缺藥材,他大可棄之不顧,卻緊巴巴的勒緊腰帶許以百草堂的掌櫃高利息賒藥,回頭又昧著良心的坑錢,何必呢?但話說回來,其實真正坑錢的不是黃郎中,而是百草堂的掌櫃,以自己獨家之利,坐大一方,黃郎中隻是他們手中的一名棋子,圍繞鎮子周圍還有好幾個村莊,想必也跟我們遭遇一樣。這是一個無底洞,比黑洞還黑,還要深!如不想出個對策來,情況永遠都無法改善,村民辛苦積攢下來的錢遲早會被百草堂抽幹。
黃郎中的事到這算是告一段落了,然而黃郎中缺藥與百草堂高利息賒藥的事已在村裏引起共憤,村民們鬧得沸沸揚揚,一些脾氣大火氣燥的人早已回家扛起自家的鋤耙,扁擔等工具聲勢浩蕩的要去百草堂討個說法,最後在村長的極力勸說下才稍稍平息眾怒。
聽牛大講,村長詳細了解了情況後,與村裏幾名元老商討了幾個時辰,這才商定了幾個方案:一是了解周圍村落的情況,藥材是否短缺;二是鼓動村民連名上書,以借藥材之名強行收取高利息的欺詐行為將百草堂掌櫃告上縣衙,證據就是黃郎中從繼承藥鋪後到現在十多張賒賬單;三是團結大家的力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建立屬於自己的藥園,努力克服種種的不利因素,種植常用藥草,培植稀世藥材,理想的話還可以兜售過剩的草藥,以減少開支。想法是好的,至於進展如何,當然這些已不是我們這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能撐握的了。
黃郎中在我家鬧上了那麼一出,雖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過去的一年時間裏,在鳥蛋大的漁村裏,算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中心人物是黃郎中,不過現在咱不能稱他為郎中了,人家已經晉級為大夫,而且還是藥園的掌櫃,已是今非昔比。社會在哪裏都是現實的,人們早已忘記曾經見錢眼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隻記得處處為村民著想、醫術了得的無私聖人黃大夫,連他家當初無人問津的小童,如今也被尊稱為有情有意的小哥。唉,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哈!
話說過來,好壞都是別人的,多爆炸的新聞聽聽也就可以了,日子還得照過。但對於珍娘與二蛋來說,黃郎中之事似乎對他們頗受影響,事情已稍然過去一年,二蛋與珍娘的眉頭就皺了一年,當然是在暗地裏,人前笑著,人後愁著,兩人又似有默契般瞞著對方,瞞著家人。
辛苦勞作了一天,疲憊的人們都已早早歇下。夜過三更,迷迷糊糊之際,又聞希嗦希嗦之聲,不用問,這是咱二蛋兄弟翻箱倒櫃時發出的聲音。如果你要問為什麼是“又聞”而不是“突聞”,因為,這已經是第N+1次了,可悲的是我們的二蛋兄弟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害我曾經一度認為這可憐的小子是不是得了夜遊症了。
一個睡眠被打擾可以原諒,但並不代表我的睡眠可以任人宰割,俗話說的好,士可忍孰不可忍,我將“興師問罪”之時便定在這一刻,於是我也從偷偷地爬起來,頂開床帳的一角,見二蛋麵對著衣櫃背對著床,柱子一樣躇在那裏,手裏似拿著什麼,正底頭看著:“二蛋!”我突然間發話,卻沒有造成二蛋嚇得跳得老高的效果,唉,失敗。
“你醒了?”保持這個身形,這個動作,語氣無一絲波瀾。
“每次夜半三更偷偷摸摸的下床,小心翼翼的翻櫃,又輕手輕腳的上床睡覺,第二天像沒事一樣繼續幹活,你是在夜遊嗎?”我幹脆下榻,倒起桌上的水壺喝起水來,我夢中的豬臘腸就這麼沒了,算了,喝點水就當是彌補了。
二蛋也不急著整理櫃門,捧著手裏的東西大方的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趁機我瞄了一眼,分別是一件小繈褓,一塊玉墜,還有一柄鑲著寶石的匕首。
“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問我?”
“啊!”他這看似平常之極的問話,卻讓我一霎間閃了神,腦子居然停留在原地三秒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