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媱卻不以為意,隻說:“哪有那麼嚴重啊。外國女人生完孩子都不坐月子的,該幹嘛幹嘛去!”她又輕笑,問:“這麼關心我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自己也想生一個?”
我不記得我當時說了些什麼,但是掛了電話之後,我的心裏卻空蕩蕩的。我看著黑漆漆的客廳,隻有一盞落地燈亮著,那光芒打在玻璃上卻讓人覺得冰冷。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如果這時候,能夠多個孩子,該有多好。
某天夜裏我倚在阿力懷中的時候,輕聲道:“你喜不喜歡孩子啊?”
他唔了一聲,並沒有回答,隻是翻身趴在我身上繼續吻我。
以往這個時刻,我總是回應著他,順從著他,可是那一次我卻推開了他,看著他的雙眸,我說:“咱們生個孩子吧?”
他歎了一口氣,終於停住。他翻身拿過床頭櫃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然後緩緩吐出煙圈。我聞到那種煙草氣味,微微有些嗆人,可是卻不覺得反感。我又鑽進他的懷中,看著慢慢從他口中吐出的煙圈,那灰白的色彩在黑夜中看得分明,就像那些在日光下說不出來的話,也隻有在黑夜裏我才能夠說得出來。
許久,他才說:“自從嫂子懷孕以來,十二少請了很多人照看她的胎,醫生護士都快在家裏安營紮寨了。每一次嫂子出門,要麼是我親自跟著,要麼就是一早有人將嫂子想去的地方清了場,反正絕不會讓人靠近。你也知道,我們是壞事做盡的,總有那麼些人想要我們的命,十二少就是不想要這些事情驚擾到嫂子。那麼當寶貝一樣養了近十個月,生產的時候十二少等在手術室外麵都快瘋了。為了孩子發育更好,嫂子堅持順產,在她還沒有送到手術室的時候,我在房間外麵聽到她叫著、喊著,我聽著都覺得心裏發怵。等十二少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眼睛都紅了。”
“我跟了十二少很多年了,從沒見過他哭,哪怕是被子彈打中又找不到醫生,隻能讓Tiger這半吊子水平來取子彈,還沒有麻藥,”阿力搖搖頭,掐滅了煙,又道:“他都沒有哭過。可是那次我分明看到他眼睛紅了,他看著嫂子被推進手術室,他在外麵站了很久,後來才回過頭跟我說:‘阿力,我這輩子要是再讓她受這種苦,我他媽就是混蛋!’嫂子在手術室裏煎熬了很長時間,醫生才出來說順產生不出來,如果再不剖腹產,大人也會有危險。我當時真覺得十二少會把那醫生一槍崩了,這話早點怎麼不說?”
我聽他說著,緩緩地道:“生孩子,女人本來就是往鬼門關裏走一回的。”
阿力搖頭,喃喃地道:“不,不要……”
我能夠感覺到他全身都繃緊了,我抬頭看他,他也彎下身子來抱住我。我試探地喊:“阿力?你怎麼了?”
“我幾乎每天都是在打打殺殺中過去的,我親眼見過很多人死掉,可是我真接受不了我身邊的人出事。我不是個好人,我這樣的人注定遭天譴,我連自己都顧不好,實在是……”
他突然不說了。
我多想讓他再說下去,我多想讓他告訴我,他究竟是怕顧不了孩子,還是顧不了我?
孩子的事情隻好擱置了下來,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也正是那天以後開始,阿力漸漸地會要我跟著他一起出遠門。比如他明天去帝都,那我昨天就應該接到了消息,今天已經在他下榻的酒店裏休息了。為這一個變化我興高采烈,甚至不惜把工作也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