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夕媱轉身,關上了車門。隔著一扇灰黑色的玻璃,她看著端坐在車子裏的他,黑色的西裝,黑色的環境,這一切似乎都要融在了一起。
她再也看不清他了。
不過還好,以後的日子裏,她會以最虔誠的姿態,翹首回望著那些一起走過的歲月。雖然那時候,她已經退到天涯,而他也已經奔向了海角。有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一生之中隻能承受一回,卻經得起餘生一次又一次的回憶。
他終於側過臉,卻隻見到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終於混入了擁擠的人潮中,再也看不見了。
這一輩子這麼長,他卻隻能陪她走到這兒了。
腦海中不停重播著所有有關於她的記憶,一把烈火卻無聲無息地燃了起來,燒盡了那一切的過往。初見時她青澀靦腆的笑容,再見時她染淚純美的臉頰,以及後來那麼些糾纏的往事,統統都化成了火光裏的灰燼,一齊灑向空中。
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他凝視著她最後閃現在眼前的背影。看著她長發飛舞的樣子,不禁又想起來很多很多年前,她頂著風雪瘋狂地跑到他麵前,笑得那麼自在。如今,他竟然連一個背影都留不住了。
那月光流淌,卻像是飄起了小雪。
到了這最後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麼了。他真正要的,並不是和她在一起,而是她幸福安寧的一輩子。
至於他的這一輩子,就這麼結束了吧。
這半身作繭自縛,隻一段情短於朝露,算最後虛無也難醒悟。
卓暮颺收回視線,沉默半響,才沉聲道:“開車吧。”
海上的太陽像是一塊光彩奪目的瑪瑙,在每個角度上折射出顏色各異的光芒,蔚藍色的海水晝夜不息地泛起浪潮,衝刷著海堤。地平線處,輕煙籠罩,海天一色,有時候還有白色的帆緩緩地靠近,像是一隻海鷗在遠方抖動著翅膀。輕風吹來,那風車隻轉了一會兒,漸漸地停了,隻迎著燦爛的陽光,像一隻慵懶的寵物,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小憩著。
路雪芙將單反掛在脖子上,一手托著單反,另一隻手扶著欄杆,費力地單腳跳上了台階。她將斷了跟的高跟鞋夾在手臂下,一個大大的包掛在胳膊上,每跳一步都要喘一口氣。
真是諸事不順!好不容易說服了主編讓她負責這一期的希臘專題,可是因為天氣緣故飛機卻晚點,她不僅損失了付給酒店的租金,到了希臘以後還麵臨著流落街頭的窘境。無奈之下隻能動用了自己保險箱裏的錢,那是她省吃儉用一年沒有買新衣服、兩年不去餐館吃飯省下來的,現在卻因為這樣的原因花掉,她十分不甘心。
來了希臘以後,她便馬不停蹄地開始進行工作。她在一家雜誌社工作,專門負責旅遊專題的攝影和寫作。這一次主編交代一定要把愛琴海寫出新意來,路雪芙也不敢怠慢,沒日沒夜地守在愛琴海邊上,照片拍了無數張,旅客采訪了無數個,可還是不知道到底怎麼才算新意。
就在她邊走著邊翻看單反中的照片時,路雪芙沒有注意看腳下的路,一不小心就被一個石子磕了一下,竟然把腳給崴了。她疼得坐在地上,看到了已經壯烈殉職的高跟鞋,不禁感歎,地攤貨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此刻的路雪芙吃力地爬著小階梯,在這裏她舉目無親的,語言也不太通,想要求救都難。雖然不容易,但總是要厚著臉皮試一下的,否則靠她一個人這麼金雞獨立的,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到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