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一直都是置身於黑暗之中,沔影神醫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木芳夕並不能準確地判斷時間到底過了多久,隻知道在自己再一次體驗到了極致的饑餓的時候,守衛她的侍衛終於送來了飯。

之前也是這樣,當木芳夕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餓暈過去的時候,就有人送來了飯--那麼,是不是說,一直都有人在密切觀察她的狀態,力求讓她維持在餓不死又不可能會有足夠的力氣站起來的程度呢?

有了這樣的猜想,木芳夕強忍著饑餓,將第二次送來的菜肴全都吃了,米飯則留下一半,小心地團吧團吧,捏得緊緊的,放進了自己的懷中收好,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木芳夕做好這一切沒多久,假太後再一次來了。

由於一次進食的飯菜本來就沒有多少,又被木芳夕自己留了一點下來,她比平日裏更早餓得昏昏欲睡,正在半夢半醒中,忽然覺得眼前混沌的光變得刺目了起來,正要掙紮著爬起來,放在身側的手就被人給踩了一腳。

那種劇烈的疼痛瞬間就讓木芳夕清醒過來,十指連心,她無力地慘叫一聲,有些費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卻在略一動作之後,察覺到了更加難以忍受的疼痛,木芳夕豁然抬頭,就看見了假太後那張陰冷蒼老的臉。

木芳夕一咬牙,將一直藏在懷中的右手微微打開,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疼痛一般,蜷縮起身子,抬起右手,露出裏麵的小瓶子,用牙齒咬開瓶塞,然後右手裝作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對著假太後揚起,邊叫道:“放開我!”陰冷的藥粉鋪天蓋地地落在了假太後的臉上身上,混雜著地上細碎陰冷的土塊,頓時讓假太後受驚不小,連忙後退了兩步,用力拍著身上的藥粉和土塊,邊斥責道:“你從哪裏學的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一點世家小姐的風範都沒有!”木芳夕裝作笑得停不下來,一邊小心地借著蜷縮的姿勢,用受傷的左手快速將瓶塞塞回去,將瓶子往身後的陰影中一滾,這才撐著地麵,緩緩地坐了起來。

當木芳夕端正地坐好了之後,她的神情氣度微微一變,神情平靜冷淡,神態自若,自有一股端莊矜貴的氣質,雖然身上衣著襤褸,但不管怎麼樣,都要比衣著光鮮華貴、但蒼老而陰毒的假太後要尊貴多了。

假太後冷笑一聲,盯著木芳夕,道:“你可知道,哀家為何來找你?”木芳夕並不回答,隻是端端正正地跪坐著。

假太後覺得估計是這個暗室太過陰冷潮濕了,她在這裏麵沒多久,就已經覺得身上發冷,便讓其中一個宮女取一個火盆進來,邊吩咐一個嬤嬤上前把木芳夕壓在地上,假太後才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木芳夕,道:\"你可知道,哀家已經把你在哀家這裏休息的消息,告訴了木將軍。\"木芳夕心中微微一動,笑道:\"木將軍為人中正,最是看不慣離經叛道的子女,想必太後和他說起臣妾的時候,被拒絕了吧?\"假太後的臉色不變,語氣卻多了些嘲諷:\"你還真是了解你這個父親。他不僅沒有表示對你的絲毫關心,還說,若是你冒犯了哀家,哀家可將你當庭杖斃,以、儆、效、尤。\"饒是木芳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都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假太後的謊言,但是聽她說著這樣符合木合德性格的話,她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抽痛了一下。

光線昏暗,假太後並沒有注意到木芳夕臉上的沉痛之色,輕笑了兩聲,道:“不過,你畢竟沒有真正地冒犯了哀家,還未哀家帶來了哀家從未注意的消息,在這一點上,你也算是有功之臣了。”這樣明顯並且生硬的態度轉折,木芳夕瞬間就警惕了起來,假太後莫不是要對她放大招了?

假太後並沒有讓木芳夕有絲毫掙紮的可能,俯身下來,借著宮女端來的火盆,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木芳夕的臉,又讓宮女將火盆移到了木芳夕已經受傷的左手上,半晌,輕笑了一聲:“是哀家失了分寸。”木芳夕的左手手背已經有些破皮了,絲絲鮮血泅著。本來木芳夕在那一場午夜刺殺中就沒有受什麼傷害,頂多就是身上被潑了些血,被關押的這幾天從來都沒有洗過臉,臉上倒是有些髒汙,但是她的手並沒有做什麼,依舊是白白嫩。嫩的。這樣漂亮幹淨嬌嫩的手,如今被踩得紅腫破皮滲血,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

假太後心中最嫉恨的就是貴族小姐嬌養著的身子,看到木芳夕左手的慘狀,心中一直壓抑著的痛快之情頓時就宣泄了出來,嘴裏說著“是哀家失了分寸”,但卻再一次,當著木芳夕的麵,抬起了腳。

就在假太後又要一腳踩上木芳夕的左手的時候,蒼雷的一句話,叫醒了假太後,也叫停了這一場沒有意義的虐待。

“太後,皇上在殿前大鬧呢!”蒼雷神情有些慌張,“皇上還放話了,要是太後您不能將良貴妃交出來,他就要燒了坤寧宮!”假太後臉上的皮肉在瞬間扭曲了一下,命令蒼雷道:“你先在外麵等著哀家,馬上派人把木妃也叫過來。”說完,假太後轉身對壓著木芳夕的嬤嬤道:“你在這裏看著這個賤婦,哀家會派人來告訴你什麼時候該把她帶出去!”那名嬤嬤連忙恭敬地答應了一聲,雙手更加用力地反折木芳夕的胳膊,對木芳夕痛得渾身顫抖的樣子視而不見,看著假太後越走越遠,當黑暗籠罩暗室的那一瞬間,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木芳夕現在已經沒有那麼餓了,但是長期得不到有效的熱量補充,她的手腳根本就沒有力氣,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緊緊盯著自己、時不時發出幾聲恐怖的笑聲的老嬤嬤,她也不敢做什麼,隻能蜷縮著躺在陰冷的地上。

假太後和蒼雷一起出了地牢,繞著長長的密道走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假太後自己的寢殿之中,蒼雷和另一個大宮女快手快腳地為假太後換了衣袍、重新整理了鬢發,並為她換了鞋子,這才扶著假太後緩緩去了前殿正廳。

歐陽安予神情很是難看,但礙於自家愛妃還在太後手中,隻能勉強壓抑住自己想要摔東西的欲望,焦躁地在正廳中走來走去。

見假太後終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連忙大踏步上前,也顧不得禮儀規矩,直接走到假太後麵前,道:“母後!母後,你把良貴妃怎麼了?你明明答應過朕不會傷害她的!”假太後眉頭微皺,揮手就甩了歐陽安予一個耳光,用力之大,直把他打得偏過頭去,冷冷道:“皇帝,你要記住你自己的身份!為了一個女人,你失態至此,實在是太難看了!”歐陽安予捂著臉,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假太後忽然覺得身上一陣陣地發冷,為了緩解這種幾乎要透進骨髓之中的冷意,她緊皺眉頭,教訓的氣勢更盛:“哀家扶你做皇帝,可不是為了讓你為了一個下九流的女人和哀家翻臉的!你連調查都沒有,就敢直接跑來質問哀家……”“那我不做這個皇帝了!”歐陽安予的神情很平靜,盯著這個自己平日裏最忌憚也最害怕的老太後,冷冷地重複了一遍,“我不做這個皇帝了,讓你的親兒子去受你的擺布吧!別以為就你能威脅我,沒了我,你也什麼都不是!”

自從歐陽安予和良貴妃在前兩天半夜才被準許離開坤寧宮之後,良貴妃每天夜裏都會驚醒,短短兩天的時間就快速憔悴了下來,歐陽安予心疼得不行,一問,才知道良貴妃深藏在內心的恐懼,也才知道,這個傾國傾城的女人,為了自己,都忍受了什麼。

良貴妃說,太後已經有能力把一個皇帝一個寵妃困在自己的宮殿之中,也有能力叫囂著要打死她,即使有皇帝的庇護太後都想打死她!更何況,良貴妃還親耳聽見了太後說要廢了皇後,這本來也沒什麼,但是廢立皇後這種重大的事情,是需要經過朝臣的商議才能做最後決定的,太後敢這麼輕易地說要廢了皇後,是不是就代表著她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朝政了?那太後是不是也能在後宮之中隨心所欲地殺了她看不順眼的人……

這些話,良貴妃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歐陽安予也是在無意間聽見蓮貴妃和荷音哭訴的時候聽見了一些,第一次逼問了良貴妃,才聽倒了這些肺腑之言,從那一刻開始,歐陽安予就深深地懷疑自己當初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坐上皇位的決定,是不是錯的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