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酒店,本市最負勝名、最有派頭的酒店。
此時,懸金掛銀,琉璃彩燈從大堂的巨大蒼穹頂部一直延伸到酒店外的長廊,照得人眼睛發花。碩大的喜字貼得無處不在,就連一慣穿裏白外黑標準工作服的侍應,都換上了大大的紅色,舉著杯盤在大堂裏穿棱。
門外,名車如流,幾乎整個H市的權貴和豪門都到了場。葉家和林家的聯姻婚宴,有誰敢不賞臉?
葉家,H市的首富。早年借著沿海便利,以海盜為生,斂下無數錢財。到了葉家爺爺輩轉為從商,利用聚下的錢財利滾利,早滾得盆滿缽滿,把其他的商家賈人甩出幾條大街。
林家,林老爺子身居要職,位高權重,在政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身後的幾子幾女也都在政界發展,分居H市各大重要部門重要職位,可以說,H市的權力部份,已被林家遮住,無出其右。
葉林兩家聯姻,實則是錢和權的聯姻!
這是一場中式婚禮。
此時,新娘正被攙扶著緩步走來。一張臉兒粉嫩如玉,肌膚彈指可破,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梁,櫻桃小嘴。纖臂細腿,裹在一身大紅旗袍裏,惹得眾人眼睛一亮,齊齊讚歎,“好美!”
“可惜了,終究是一個傻子!”有知情者低聲議論,皆露出了嘲諷之色。
林家長女林若依,小小年紀便聰慧過人,卻在七歲之時因病變成了智瘴,如今智力不過三四歲的孩子,這是本市公開的秘密。
扶著她的人是照顧她的傭人吳媽,邊走邊低聲哄著她。她看著吳媽手裏的美洋洋棒棒糖,毫無顧忌地舔著唇舌流口水,將自己的形象破壞殆盡,也讓原本讚歎的賓客們倒盡味口,臉色都有了變化。
“傻子又如何?葉家那位也好不到哪裏去。”有人接話,話音未落,門口已推過來一架輪椅。那輪椅上坐著個年輕人,二十幾歲的樣子,穿一身西服,西服上別了花,正是新郎,葉家次子葉辰奕。
幾年前,他發生了一場車禍,傷了脊椎,從此之後雙腿殘廢,與廢人無異。
“看到了吧,走不了路,估計連那活兒都做不了。”
“嗬嗬。”
“可惜了這一張俊臉。”
“正好,殘疾配傻瓜,天生一對。”
這是本市影響最大最隆重的婚禮,也是本市最大的一個笑話!
新郎被推到了新娘身邊,一高一矮,兩人間隔了一架輪椅,怎麼都顯得別扭刺眼。
“葉總裁,林先生,客人都到齊了,要開始了嗎?”酒店經理走來,請示道。
葉家長兄葉東堂清了清喉嚨,去對林家家長林伯仲,臉上有著略略的尷尬,“行結婚禮那些都省了吧,直接宣布開宴怎樣?”
“這樣自然好。”
一個傻子和一個殘廢舉行結婚禮,隻會笑話百出,他們終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丟不起那個小。如今讓大家看到兩家聯姻交好的決心就可以了。
“小姐可真是乖呢,我們先進房裏去吧。”台上宣布喜宴開始時,林若依身邊的吳媽露了笑,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個傻子沒有出什麼問題。她扶著林若依進入電梯,馳向頂樓,那裏,備了新人的新房。
房裏,掛滿了紅色彩綢,洋溢著新婚的喜慶,連床單都換成了紅色,用粉色玫瑰花瓣撒了一個心形,卻顯得無比諷刺。原因隻有:這場婚姻是傻子和殘疾的結合!
林若依突兀地掙開了吳媽,衝過去半伏在床上,去取玫瑰心形裏鋪著的寓意早生貴子的花生桂圓,嘴裏唔唔地喊著兩字音:“糖糖,糖糖。”
漂亮的心形就此打破,花瓣早被衣角掃落,有的打在地板上,有的壓在林若依的衣底。吳媽搖搖頭,卻並不阻止,“反正也生不出貴子來,隨她去了。”看著林若依用嘴剝著花生和桂圓,弄得一張床都亂糟糟的,也懶得管,眼不見為淨地轉身走出了外廳,守在門口。
原本低頭吃東西的林若依停下了動作,發直的目光收了回來,一時明亮,唇發出極輕極輕的喟歎,反身坐在了床上。
終於,離開那個牢籠了。
世人都知道她七歲時發燒變成了傻瓜,卻不知道那隻是一個假象。她從來沒有傻過,一直都很正常,但為了活命,不得不把自己裝成一個智障。即使如此,林伯仲和莫允娟還是不放心,派了個吳媽在她身邊。表麵上是照顧她,實則,隻是為了監視。
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鋪排下來的是滿滿的失落,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爺爺卻到底沒來!
“二少爺。”外廳,有開門的聲音,接著是低低的呼聲,有人進來了!林若依猛然醒悟過來,趕在那些人進來之前再次伏在床上,繼續著剛剛的動作,甚至將碎屑捂在臉上,弄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