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蓉應了，我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不論月蓉如何巧手掩飾，還是無法遮住眼角漸漸爬出來的皺紋，眼神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靈動飄逸，臉上的皮膚也失去了光澤和彈性，變得幹澀，從前我驚豔世人的容貌終究離我而去了。我甚至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株又老又幹的枯樹，用盡最後的力量綻放出花朵，隻為了證明，我依然可以美麗。
“洗了吧。”我淡淡道。
月蓉吃了一驚，遲疑地問道：“娘娘要洗去妝容？”
我點了點頭，“胭脂水粉有什麼用？隻能掩飾容顏罷了，根本掩飾不了容顏變老。”
“但是……”她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替我洗去脂粉，鏡子裏的我，露出了衰老的本來麵目，我對著鏡子發了一陣呆，起身還了件玄色的衣袍。這還是我第一次穿這種顏色的衣袍，我曆來喜歡鮮豔的顏色，不喜歡這種沉悶的顏色。
月蓉看著我換好衣服後，終究還是忍不住道：“娘娘還是換身衣服吧。”
“怎麼？”我問道，“不好看嗎？”
“顯老。”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我笑了笑道：“先太後在三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穿著這個顏色了，而我到今天才開始穿，已經遲了。”
“可是娘娘，你沒有老。”月蓉道。
我笑了笑道：“你這話欺心，我怎麼會沒有老？”我指著殿外道：“她們才沒有老。”
月蓉正待要說話，宦官通報：“楊美人來了。”
話音剛落，一身湖綠的楊美人走了進來，依然淺淺抹著淡妝，卻越發顯得眉目精致，肌膚如玉，遠遠望著像個玉人一般。
我笑了笑道：“有事？”
楊美人向我行禮道：“妾身看到湖畔有仙鶴飛來，向請娘娘一起觀賞。”
我望著她道：“你邀本位賞鳥？”
楊美人低頭斂目道：“是，妾身已經著人備下了幾樣點心和茶飲，請娘娘過去小坐。”
我笑道：“你都已經準備好了，看來本位不去也不行了。走吧，左右也無事，不妨去陪你看看也好。”
楊美人看著我道：“娘娘可否換身衣服？”
“哦？賞鳥難道穿衣服也有講究嗎？”我不由笑道。
“娘娘穿這身衣服太有威儀，隻怕鳥兒會驚嚇到，反而不美。”她巧言道。
我沉吟片刻後笑道：“這話倒真是有趣，本位還是第一次聽說。也罷，本位也就依著你，萬一真的嚇飛了鳥，反而不美。”
說著我讓月蓉打開衣櫃，對楊美人道：“來，你幫本位選一身衣裳，不會驚飛鳥的。”
楊美人真的走到衣櫃前認真挑選，過了一陣子後選了一身緋紅色的襦裙並藍色披帛，“娘娘穿這身就極好。”
我笑了笑道：“都依你。”
我換了衣裳，再問她道：“這樣可否？”
楊美人認真打量了我一番後點點頭：“娘娘這樣就如同畫裏一般。”
我沒有說話，望著她笑：“你才如畫一般，你比本位小十六歲，真正年華正好，如畫的年紀。”
楊美人低頭淺笑：“娘娘風采依舊。”
“老就老了，哪裏有什麼風采依舊。”我笑了笑，“走吧，去看看那些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