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雪之夜(1 / 1)

["落了幾天的鵝毛大雪,皇都積起了厚厚的一層白。

再過三日,便是冬至。

景昭宮裏,破敗的院子已被白雪覆蓋,冰冷的空氣肆無忌憚地鑽進年久失修的木門裏。

一名蓬頭垢麵的女子正趴在地上,用手摸索著冰涼的地麵。

一道陰影在她的頭頂投下,她卻毫無所察,直到髒兮兮的手摸到了來人的繡鞋上。

“皇後姐姐,妹妹這雙鞋子可是皇上命尚衣監十八名宮女,耗了大半年的時間才趕出來的,這上頭的珠玉顆顆天下無雙,你的手卻將它弄髒了,可如何是好?”這是一道輕靈動聽的女聲,悅耳無比,聲音的主人一邊說著,一邊抬腳,直接踩在了地上女子的臉上。

三天滴水未沾,雲越婉早沒了力氣,掙紮許久,也隻是堪堪將一張腐爛殘破的臉從亂發之中露出來而已。

她想要看清來人的臉,可是,她的眼眶中空空如也,冷風灌進來,她不知自己疼還是不疼。

這雙眼,是在三年前,被她最心愛的男子親手挖去的,她的眼珠被拿去喂了那對雙生姐妹養的狗。

“雲清嫋……”聲音沙啞撕裂,即便她什麼也看不清,也能憑聲音認出來人是誰。

“妹妹,你怎可這般對待皇後姐姐,就算住在這冷宮裏頭,皇上可也還沒說要褫奪皇後姐姐的封號,她終歸還是後宮之主呢。”另一道女聲從外邊傳進來。

那是雲清嫋的雙胞胎姐姐雲清娉,她們二人是當今最受寵的妃子,耀帝的親表妹,也是她雲越婉曾經最信任最疼愛的妹妹……

雲越婉趴在地上,沒有力氣說話,心如死灰,是她識人不清,才落得今日的下場,她這一生敗了,已經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而雲清娉和雲清嫋則是贏家,是她們二人步步算計,讓昔日相府本該最尊貴的嫡長女成了一個被囚禁的瞎子。

耀帝為了這對雙生姐妹花,將她這個親手扶著他上位的發妻關進冷宮裏,卻對外宣稱她生病抱恙,隻因她還有個鎮守邊關的舅舅,耀帝要他為天盛朝戰鬥到死為止。

“皇後姐姐,你也知道,我們二人每次來,都會給你帶來新的消息。這一次啊,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雲清娉的聲音比雲清嫋的聲音更多一分嫵媚,雖是雙生,這對姐妹其實天差地別。

雲越婉聽得此話,卻覺得解脫,最後一次了,雲清娉終於要送她去地下與母親他們見麵了。

“你的好舅舅,征西大將軍,以三百人對敵軍三萬人,最終英勇犧牲。隻是死時聽說有幾分慘,那些蠻夷們,對征西大將軍恨之入骨,好不容易殺了他,便卸了他的四肢,將他掛在了邊關的城門上,據說已經掛了十多天了,邊關的太陽那麼大,硬是將他曬成了可怖的人幹。”雲清娉接著說道,聲音動聽,卻殘忍無比,猶如刀刀刺骨。

雲越婉終於有了反應,她低聲哀嚎了起來,腐爛的眼眶流不出淚來,她隻覺得心疼得糾了起來,實在是太疼了……

征西大將軍洛雲愁,她母親最小的弟弟,比她隻大四歲,自小體弱本不該上戰場的人,被她騙上了戰場。她猶記得他麵色蒼白卻麵容含笑的模樣。

她背叛了寧侯府之時,他對她說:越婉,父親母親和長姐都想看你過得好,我亦如此。所以聰明如他,心甘情願地被她騙,毅然踏上了戰場。

可是舅舅,你怎會不知,越婉過得不好,這三年來過得豬狗不如,你在邊關,白白地為耀帝那個畜生廝殺了三年。

見雲越婉這副模樣,雲清娉與雲清嫋捂著嘴笑出了聲。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母親當年隻用毒藥便將你的母親毒死了,都未曾看到她痛苦的模樣,那怎麼夠痛快!看到你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你可知我有多高興!”

“清嫋,我們是不是沒告訴過她,她的好弟弟當年夭折,是被我們綁了石頭扔進湖裏的。”

“是啊,還有她那丫鬟,似乎叫阿秀,大年大火,是被我們鎖在屋子裏,活活燒死的。”

“還有寧侯府的那一家子,滿門抄斬那會兒,血染皇都,是我見過最壯觀的風景……”

雲清娉與雲清嫋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這一日,風雪從未關上的木門外頭飄進來,雲越婉奮力地爬過去,卻摔倒在門檻上,久久沒有動彈,直至被一夜的風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