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寒將無憂好生護在懷裏,輕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柔聲安慰,“沒事,沒事。不怕,不怕。”
他倆身後站著的林海還有飛霜、飛雪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三人麵麵相覷,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倒是林海很有眼力地打了個手勢,讓廳內其他候著的下人都趕緊出去。
墨然凝視著無憂,身後是魚貫而出的下人。半晌,他才移開目光,自嘲一笑,明明是他的親生女兒,現在居然怕他?
他將審視的眼神放在慕清寒身上,這個長的還算像個人的男的,怎麼這麼親密地將自己的女兒抱在懷裏了?
墨然正要開口說話,外麵卻傳來尹尚懷的聲音。
“哎喲!墨然,你別說話,千萬別說話啊!”
他的聲音由遠及近,還帶著一絲喘息,貌似是跑著過來的。
可惜就是他跑的再快,也已經晚了。
尹尚懷一見著廳內這般詭異的情景,還有無憂那一臉淚痕和此時驚恐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氣得直跳腳,“我說你這個禍害,我不讓你來,你偏不聽!不讓你開口,你也不聽!你真是想把我們都氣死嗎?”
墨然望著他,苦笑一聲,“我閉嘴就能讓事情變得好一些嗎?”
尹尚懷啞口無言。看著他那雙比無憂還要妖異的紫色雙眸,他心裏暗歎,是啊,不開口又怎麼樣?這一雙眼睛,還有他們肖似的容貌,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慕清寒見狀,沉聲對尹尚懷道:“舅舅,本王先將無憂送回房內。”
尹尚懷聽他頭一次喊舅舅,險些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他才點點頭,愛憐地看了一眼慕清寒懷中已經呆滯了的無憂,心疼不已。
臨出門,無憂突然回頭,目光正好對上墨然的。但她很快移開眼,身影也隨之消失在門外。
尹尚懷沒好氣地給墨然一拳,“你還看!要不是你,無憂能被嚇成這樣嗎?”
墨然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尹尚懷的手腕,視線仍舊望著無憂離開的方向,“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尹尚懷被他製住,手腕疼得要命,氣得他直嚷:“還能有誰?他就是這座王府的主人,三王爺慕清寒啊!”
墨然聞言才將視線移到尹尚懷臉上,“他為什麼摟著小憂?”
尹尚懷瞪著他道:“為什麼?因為他是無憂的夫君,是你的女婿!”
墨然有一瞬間的怔忪,手上也鬆了力道,眼裏說不清是不舍還是難過。
尹尚懷捂著自己的手腕,見他這樣,譏諷道:“怎麼樣?傷心嗎?你有心嗎?你拋下她們母女這麼多年,如今看著你的女兒長成了大姑娘,嫁做人婦,你心裏是什麼滋味?”
是什麼滋味?墨然想,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悵然若失?他從未好像從未擁有過他的女兒,何來失去?人間總說父親嫁女兒,是嫁出去了心上的一塊肉,你說疼不疼?可他根本不知道無憂出嫁,心上的肉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人剜去了,他竟然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疼。
漪雲閣。
慕清寒將無憂抱到床上,扶著她躺下,幫她調整好姿勢,又為她蓋好被子。無憂就像是個布娃娃一般,乖乖地任他擺弄,眼神仍是茫然沒有焦距,就跟丟了魂似的。
慕清寒坐在床邊,愛憐地撫上她的臉頰,又低頭在她額上落下輕柔一吻,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好好休息一會,我一會就回來。”
說罷,他正欲起身,卻被一雙小手拉住。他停下動作,回頭就見無憂正用一汪淚眼定定地望著他。他心頭一動,又坐了回去,柔聲問:“怎麼了?”
無憂哽咽著,“你剛剛聽到了嗎?他說他是我父親,你聽到了嗎?”
慕清寒回握住她的手,她一雙手生的小巧玲瓏,以至於他一隻手就能包住。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拂去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是,我聽到了。”
無憂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臉頰上,側過身子,臉枕在他的手上,被子裏的身體蜷縮成小小一團,露出來的肩膀有些顫抖,她無助地哭道:“他為什麼來了?他現在出現,已經晚了,什麼都晚了,我娘已經死了……”
她的熱淚一顆一顆地落到慕清寒的手上,那一顆顆透明的眼淚仿佛蘊含著千斤的重量,壓得慕清寒心頭都沉悶的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