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國的帝都,宮闕千重,長街百裏,再多的喧囂也掩蓋不了的沉澱千年的繁華。
一輛青篷馬車顫顫巍巍地駛過城門,仿佛一不留神就會淹沒在茫茫人海中。
“走路看著點,不要命了!”
伴隨著一聲怒喝,馬車突然停在了大路中央,破舊的車身晃動了幾下,終於還是忍住了沒倒塌下來。
“沒事吧你們?”趕車的小廝沒好氣地撩開簾子對著車子中兩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女子道,看她們兩個都還活著,又翻著白眼利落地跳下了車子去路邊查看情況。
“怎麼了?”慕容冰初無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她伸手想要去摸自己的額頭,手卻被什麼人抓住了。
一個穿著破舊棉衣的小丫鬟看著她額角的傷口眉頭微蹙,卻還是十分鎮靜道:“小姐你別亂動,蹭破了一點皮而已,血已經不流了。”她掏出來一塊手帕,輕輕地擦著慕容冰初額頭上的血漬。
“點墨?”慕容冰初渾身一個激靈,一把拉住了那小丫鬟的手,“你不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又怎麼會在這裏?”
“小姐你糊塗了,”點墨輕輕扶著慕容冰初坐好,“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裏嗎?這趕車的也真是的,他一個下人怎麼也敢這樣。”
點墨心有怨氣地揉著手裏的帕子,憤憤不平道:“小姐,這還沒回府就這樣,真要是回去了指不定要看什麼臉色呢!要我說咱們還不如留在鄉下過咱們的日子,總好過來這裏受氣。”
雖是醒著,慕容冰初卻感覺自己眼前有無數的人影在晃動,一個一個交疊在一起,她終於看清了自己身邊那個小丫頭的臉。
點墨身穿一件淡粉色破舊小褂,頭上梳了兩個雙丫角,左邊眉毛間藏著一顆筆尖大小的紅痣,就像是有人在她的眉毛上輕點了一筆,這也正是她名字的由來。
慕容冰初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點墨,心中五味雜陳,她剛才說的那些話自己明明聽過的。可是說那些話的點墨,也明明是在自己被接回將軍府之後不久吊死了。
一切真的又回到了七年前。
以前聽過莊周夢蝶的故事,慕容冰初也分不清那七年的苦難是一場夢,還是此刻的自己正活在一場夢裏。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不曾背著一個庶女的身份回到將軍府受盡欺辱,寧願不曾嫁給一個病怏怏死在新婚當晚的夫君,更寧願自己不曾進過英國公府的大門、不曾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大宅子裏守了七年活寡。
真也好假也罷,那場夢以後,慕容冰初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羞怯膽小的鄉下丫頭。她暗暗地告訴自己,既然上天給了自己第二次機會,她絕對不會嫁給英國公府裏那個病懨懨的丈夫,也絕對不會為人魚肉、任人宰割。
慕容冰初整理了一下略有些雜亂的衣衫,輕輕地掀開簾子,卻不由得又吃了一驚。
攔住將軍府這輛馬車的不是別人,正是上輩子自己那個新婚之夜暴斃的夫君,也就是英國公府的公子白雲落。
白雲落身著一身著寶藍色長衫,現下正直挺挺地躺在路中央,一動不動地像死人一般。
一別七年,慕容冰初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一番,白雲落生的生的豐神俊朗,眉宇帶著一種恬靜的書生氣質,與那些達官顯貴中的世家子弟中略有些不同。
杭州的錦緞、蘇州的刺繡還有他腰間那一塊靈光閃閃的麒麟玉佩,一身打扮倒也華貴,不難看出英國公夫婦對他有多疼愛。隻是他麵色蒼白,身形纖瘦,嘴唇間幾乎不見血色,顯然已經被惡疾纏身多年。
慕容冰初鄉下的養父是一個走街串巷的窮郎中,受養父的影像,她自小便對醫術十分感興趣,在養父的指導下讀了許多醫書,醫術也十分精湛。雖不能親自為白雲落診脈,但是觀察他的麵色,慕容冰初也看得出此人命不久矣。
白雲落身邊跟了一胖一瘦兩個書童,那胖胖的書童正在柔聲勸道:“公子,你醒一醒,咱們回去再睡吧,地上涼。”
白雲落半閉著眼睛看著街邊酒樓隨風而動的招牌搖搖頭,突然開口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醉臥沙場得要葡萄美酒還有夜光杯,我的杯子呢?我的酒呢?”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那趕車的小廝更是著急,又上前去畢恭畢敬地催促道:“兩位小哥,你們行行好再勸勸你家少爺,都是當差的,我還著急回去給府裏回話呢!”
“你想回就回,關我什麼事!”那兩個書童還沒說話,白雲落手一揚道,一張口就是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