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89年,8月1日,正是暑氣熏蒸的時候。
許欣惠“嗖”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又是一樣的惡夢,她都已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個日子,在這樣的夢中醒來,隻深深的感覺到那種彷徨和無助了。
她摸了摸幹疼的鼻腔,望著陌生的環境,事情就像做夢一樣,從父母雙亡到兄妹分離,再到遠赴大西北,各種事情湊到一處讓她應接不暇。
此時她坐在床上無比的茫然,隻把流淚的臉頰深深的埋在曲著的雙膝間,再也不肯抬起頭來。
清冷的月光透過院子的玻璃頂窗,直照射在正對著小臥室的床上,使得這個夏日的夜晚怎麼都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隻就這無聲的哽咽也需要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她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不由自主的透過指縫流了下來,卻又強忍著。
如果被隔壁的嬸嬸聽到了,免不了又要被一頓痛罵。
在這樣寂靜的夜空下,心中陣陣的刺痛。
是的,十二歲的她現在已成孤兒,父母不過進了趟城,回來就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當時兩兄妹覺得天就像要塌了下來。
最終,許欣惠被遠在大西北石油單位上班的叔叔收養了。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對於未來的生活感到深深的無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天空從朦朧到大亮,那縷光亮透過院子玻璃的頂棚,開始一點一滴的灑在她的身上,讓她瞬間清醒起來。
許欣惠迅速的起身,用手搓揉了帶著淚痕的臉,穿起從老家帶過來的粗布外衣,及腳上穿著的純手工的厚底布鞋,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堂妹,小心翼翼的拉開臥室的門,通過客廳便朝著院中而去。
院中的煤爐子正靠在廚房外的一側,就在院門不遠處。
許欣惠打開爐蓋,煤爐內隻剩昨夜燒的渣灰,再拿起旁邊的爐鉤打開下麵的通風口,把爐灰捅了下來。
許欣惠來到這大西北已經三天了,見過叔叔無數次幹這個活,雖然在家鄉她家燒的是柴火,但做這個也很容易。
爐灰已經被收拾幹淨,她從裝煤的簸箕內拿起一塊廢報紙點燃放進爐內,然後把碎木塊填進去,當木屑燃燒起來時添加上塊煤,再把爐蓋子蓋好,這樣爐子就差不多了,隻是煙氣比較大。
正當許欣惠要站起來時,旁邊突然伸出一腳踹在她半蹲的膝蓋上,她一時不查,被踢得斜趴在地上,緊接著一陣怒吼傳來:“你個死丫頭在幹什麼,想燒房子啊,你看看煙這麼大,想熏死我們不成。”
也不看還沒站起來的許欣惠,又一腳踢上去:“死人啊,堵在這門口,不知道把門打開透透氣。”然後重重的拉開院門,氣衝衝的便朝外而去。
許欣惠沒有哭泣,她揉著被連踢兩下的膝蓋,站起身來拿起地上的水壺,進廚房接了壺水,放在了爐子上。
在這個家裏她沒有傷心的權利,所以做起事情來也很淡然。
突然一陣清脆的咳嗽聲,在客廳門口不合時宜的響起,她那個年輕的叔叔,正麵色尷尬的把頭扭轉開,然後目不斜視的也跟著出門去了。
許欣惠有點尿憋,他們住的這套四合院沒有廁所,要想解決就要去外頭,此時她不想和嬸嬸碰上,於是開始洗漱。
不一會兒,一陣細碎的腳步由遠而近的過來。
許欣惠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倒是不怕打罵,隻是有點心煩,一點小事家裏就劈裏啪啦的,沒一絲安靜的時候。